夜闖老板家

江小勇喝了一口茶,低頭沉默著。屋裏的氣氛很不和諧。

“鄒老板,多說,我真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就把我的工錢給我吧。”江小勇心平氣和地說,“對你來說,這區區一萬五千多元錢,還不夠一場賭博呢,是不是?你看你家裏多麽好,這點小錢算什麽呀?牛身上拔掉一根毛罷了。而對我,就不同了。真的,鄒老板,這錢,我要了回去,要給我女友她爸換股骨,再拖,他就沒命了。這是一筆救命錢,我一點也不騙你。”

鄒老板打斷他說:“你不要說得,那麽可憐兮兮好不好?現在大家的生活條件都好了,哪有你說的那麽慘?我說過了,你隻要把小周找來,我馬上給錢。不光是你,還有其它人,我都給,找不到,我一個也不給。”

江小勇平靜的胸脯開始起伏:“要是能找到他,我早就把他找來了。我隻知道他是浙江的,但不知道他具體的地址,他原來的手機也停了,你讓我到哪裏去找他?但我有他的結賬單,我再寫一張收條給你,不就行了嗎?你當時也答應,這錢由你直接支付的。”

鄒老板眉頭一皺說:“當時歸當時。我以前說錯了,現在要改正,有錯必糾嘛。”

江小勇看著他端正的國字臉想,他這一改,就想吃掉我們十幾個人的血汗錢。如果吃成,那這家裏起碼有半套家具,就是我們給他買的。這個沒良心的家夥,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

想到這裏,江小勇禁不住又衝動起來,他口氣堅決地說:“別人的錢,我不管;我的錢,我是一定要要的。”

鄒老板提提嘴角說:“我沒說不給啊,你隻要把小周找來,我就給。”

江小勇控製不住自己了,提高聲音說:“鄒老板,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辛辛苦苦為你幹了四個月,吊在吊籃裏做外牆塗料,差點摔死。你當時還表揚我,說要給我獎勵……現在倒好,不要說獎勵了,就是連工錢,你都想賴了。你一個大老板,怎麽說話不算話呢?”

江小勇說說,傷心得眼睛又潮濕起來。

鄒老板依然輕描淡寫地說:“我不是說不給,而是要憑合法的手續給。現在是法製社會,你認為你有理,可以到法院告我嘛。”

江小勇愣住了。這家夥真狠心。他知道我沒有起訴費,就是有起訴費,也沒有這個精力跟他耗,所以才說這種話的。

這時,鄒老板不耐煩了,想趕他走。可今晚他拿不到錢,就是死,也不會走的。他想起了那個別墅女人,以為鄒老板也想賴點錢,就一狠心說:“鄒老板,這樣吧,你欠我一萬五千六百元錢,那零頭,我就不要了,也不說跑來跑去的路費了,你就給我一萬五千吧。”

鄒老板惱怒地說:“你怎麽還說我欠你錢?不是我欠你,而是小周欠你的。你讓小周來問我要,你再問小周要,這樣才對,你懂不懂?我堂堂鄒延雄,還在乎你這六百元錢?你太小看我了吧?”

江小勇渾身燥熱起來。鄒老板開了空調,脫得隻穿一件羊毛衫。江小勇也想把舊西裝脫了,可這衣服太髒了,昨晚坐在橋洞裏,沾了一身的泥汙。鄒老板皺眉看著他,唯恐他靠到沙發背上去。

江小勇小心翼翼地坐在沙發沿上,不敢輕易動彈。快十點了,江小勇急起來。一急,就有小便失禁的感覺。這是小時候,他被爸嚇出來的毛病。

他哭喪著臉,望著他說:“鄒老板,我求你了,你就給了我吧。我家裏,真的等著要用這錢……我女友他爸在床上,一痛就滿頭大汗,再不去換股骨,就沒救了……你就救救他吧,我給你下跪了。”說著膝蓋顫顫的,就要對他跪下來。

鄒老板厭惡地喝道:“你不要做出來,跪也沒有用。”

江小勇呆住了。

鄒老板又憤憤地說:“象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裝得可憐兮兮的樣子,其實有什麽呢?現在大家的生活條件都好了,根本沒有象你說的那麽苦。我告訴你,你就是說得再窮再苦,我也不會動心的。一個人有一個人的難處,你有困難,我就沒有困難了?你還是回去,想辦法找小周吧。”

說著打了個哈欠,站起來,不客氣地說:“我要睡了,你先回去吧。找到小周,你讓他來,啊?”

江小勇也站起來,但不肯走,哀求說:“鄒老板,你不給錢,我真的不能回去。我身上隻有四十一元錢了,你讓我怎麽回去?”

鄒老板來火了:“你這人,怎麽這麽搞匆清?還要我怎麽說?啊?你腦子給我清醒點。再胡纏蠻攪,我一個電話,二毛立馬就過來。他一來,就不象我這麽客氣了。”

江小勇的心一陣哆嗦。今天在裝潢公司裏,他見過那個平頂頭的二毛。說實話,他很怕他。他那個樣子,看著就嚇人,肯定是個誰也不敢惹的地痞流氓,或者說是黑道。是的,他很可能就是那個嚴總,還有鄒老板他們養著的一個黑道,一條惡狗。

鄒老板向廚房走去。江小勇急急地跟過去,怕他逃似的,哭一般哀求說:“鄒老板,你就行行好吧。”

鄒老板猛地轉身,大聲叫道:“你到底想怎麽樣?啊?太不象話了。”

說著激動地走回客廳,呼呼地喘著粗氣,拔出腰裏的手機,就撥打起來:“還是讓二毛來一下。”

這時,江小勇象條被逼急了的狗,腦子全亂了。知道二毛一來,他不僅要不到錢,還要挨打。他不敢想下去,眼睛在屋子裏一掃,發現廚房裏的刀架上,有把亮亮的尖刀,就撲進去,抓在手裏。

手裏一有刀子,他就控製不住地衝動起來,漲紅臉,拔長脖子,總著鄒老板叫道:“把手機放下!”

鄒老板一驚,抬頭看著他手裏晃著一把刀子,臉色大變。他本能地放下手機說:“你,你不能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