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感覺

他現在無官一身輕了,盡管心裏沒有多少想法和痛苦,甚至還為即將就要投入的反腐戰鬥充滿了豪情。但麵對熟人,他卻還是有些尷尬和難堪。

從下星期起,他就要充軍去蘇南辦事處當光杆司令。所以昨天晚上,科室裏的六個人在上次那個飯店裏聚餐歡送他,同時祝賀兩名新科長就任。新提拔的副科長林金剛表情自然,也很低調,眼睛裏和話語中都對蘇英傑充滿了真誠的鼓勵。

“這是暫時的,毛主席在長征期間還曾被弄得靠邊站呢。”林金剛說,“我相信,不久的將來,蘇英傑會東山再起的。”

可提升為正科長的單若嫻就不一樣了。她不住地用過分的謙虛來顯示自己的得意,也用帶點官腔的話語,對蘇英傑的被貶表示幸災樂禍。

“來,蘇英傑,我由衷地佩服你英雄救美的壯舉!”單若嫻給他敬酒時居然說了這樣的話,“而且是你的英雄行為,才給了我這個機會,我當心眼裏感謝你!”

這是什麽話?侯曉穎杏眼怒睜,躍躍欲試地想站出來諷刺她。蘇英傑用眼色製止了她。前天晚上尤副總的話,既給了信心和力量,也增添了他忍受委屈的耐性。要戰勝強大的敵人,必須有忍辱負重的精神。否則,小不忍則亂大謀。

所以他在整個酒會上,表現得出奇的冷靜和開朗,這讓其它五個同事感到有些疑惑,當然也很高興。尤其是侯曉穎,對他經受這麽大的打擊,還如此樂觀和鎮靜,有點不太理解,也更加佩服他了。

但蘇英傑知道,別的人都好對付,最難麵對和應付的還是自己的嬌妻馬小薇。他不知道她聽到了這個消息沒有?聽到了又有什麽想法?這三天,他故意不給她打電話發短信,想看她的反映。她卻也一點反映也沒有,冷靜得有些不正常,好象他們已經不是夫妻了。

蘇英傑走進電梯,心不覺提了起來。他真不知道怎麽對嬌妻解釋這件事。也許她已經醞釀成了一口即將噴發的火山,隻等他回來向他噴射了。

他反反複複地想,也不能怪她,如果他的這個科長職位真的與她有關,那他就太對不起她了,太不爭氣了。這是一種恩將仇報,一種無聲的示威和抗議。從她的角度來說,對如此不爭氣的丈夫,能不氣憤嗎?她一定氣得七竅生煙,甚至作好了跟他離婚的打算,所以這些天才一點信息都沒有的。

掏鑰匙開門的時候,他的手有些顫抖。他知道一走進去,嬌妻要是在家的話,就會向他兜頭潑來一頓汙水般的臭罵。不罵得他狗血噴頭,不會罷休。

可是,他推開門,家裏卻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盡管家還是原來那個豪華富麗的家,家具們也都熟悉地跟他點頭微笑,親切地打著招呼,可他感覺家裏的氣氛不對了。仿佛不是一個溫馨幸福的小家庭,而是一個已經離婚了的單親家庭。

以前每個周末回家,他還有一種溫馨舒服的感覺,一種輕鬆愉快的感覺。嬌妻小薇常常能買些菜,不是燒好了等他回來一起吃,就是跟他一起有說有笑地邊燒菜邊親昵。他隻要一見到她嬌美的臉蛋和性感的身材,就很衝動。有時甚至先上床作愛,再起來弄飯吃。親熱了一夜後,第二天不是去雙方的父母家,就是去逛街辦事,很象一對親密無間的恩愛夫妻。

今天是怎麽啦?她真的在生我的氣!那她現在在哪裏呢?蘇英傑去廚房裏,揭開鍋子看看,打開冰箱瞧瞧,什麽也沒有。他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她要餓死我啊?我一不當科長,就飯都不給我吃了,哪有這樣的道理?怎麽什麽菜都不燒?那她是吃什麽的呢?

他想打她手機,可想了想,還是先給她發了一條短信:你在哪裏?家裏什麽也沒有,讓我吃什麽啊?

他等啊等,過了十多分鍾,小薇才來了回複:我在外麵吃飯,你隨便弄點吃一下,或者到街上吃一點,我馬上回來。

又在外麵吃飯?蘇英傑有些不快地想,跟誰在一起吃飯啊?在哪裏?他真想打電話問問她,然後偷偷過去看一看。可他想來想去,又覺得不妥,也沒有這個必要了,就憋住了沒打。心裏卻越想越悶,她在外麵吃飯,也應該發短信告訴我一聲,難道她不知道我周末要回來嗎?這還哪象一個家?一對夫妻啊?

她這是在對我進行懲罰。說明她已經知道了我被撤職充軍的事,已經氣得無話可說了。一場家庭風暴看來就要來臨。他不無害怕地想,還是跟她離婚算了。等會她回家,我主動提出來,免得她大發雷霆。

蘇英傑見家裏什麽也沒有,就關門下去,到小區外麵的那個小飯店吃蓋澆飯。他邊吃邊想,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現在提出離婚,都是最適合的。首先,有關她的種種傳聞和異常表現,讓他一直感到心堵不已,難受極了。不管這種傳聞是真是假,不管她的種種反常行為背後有什麽謎底,他作為他的一個丈夫,一直背負著比她自己沉重得多的負擔和壓力。

所以卸下這個包袱,一直是他的心願,隻是一直下不了這個決心罷了。也總是割舍不了對她的愛,更留戀她的美色。所以現在這個機會,是他卸包袱的最佳時機。

其次,出於反腐諜戰的考慮,也應該主動提出離婚。如果她真的跟某個或某些腐敗分子有牽連,那麽,她很可能就是他以後進行反腐諜戰的最大障礙。

所以應該象尤副總說的那樣,先行掃清這個障礙,不能心慈手軟。

第三,即使她是被誤解的,是一個清白的妻子,他也一直隱隱覺得自己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