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審訊

蘇英傑心頭一沉,腦子豁然開朗。他想起來了,趕緊說:“對對,有,有過一次。我忘了。”然後慢慢敘述起來,“那是去年的事。我從市裏為下麵一個學校要到五百萬元的建設資金,翻建一幢危房,這個學校的校長給我送了三萬元錢。”

施科長說:“還說沒有呢?這樣大的事,你真的就忘了嗎?”

他說:“可那錢,我沒拿。”

“嗯。”施科長他們疑惑地盯著他,“沒拿?人家帳上可是注得明明白白的。”

他說:“那錢,我當時就交到教育局的廉政帳戶上了。”

“什麽?”施科長一下子瞪圓眼睛,坐直身子問,“那個帳上能查到嗎?”

“應該能查得到的。”他胸有成竹地說。

施科長跟另外兩個檢察員交換了一下眼色,轉過頭對他說:“那我們這就跟你過去看帳目,請你把手機關了,交給我們保管一下。”

他們馬上調了一輛車子,載了他向教育局開去。到了教育局,他們緊緊跟住他,來到局長室,讓吳祖文立刻把這個帳的帳目都拿過來。然後看住他,不讓他跟任何人接觸。

一會兒,局財務處處長將帳簿抱來了。他們開始翻找,施科長親自一頁一頁地翻著,在收入欄裏一行行查看著。終於,他睜大眼睛,定格在一行小小的字上不動了:“蘇英傑上繳款,30000元。”

施科長從帳本上抬起頭來,嚴肅的臉上綻開了笑容:“真想不到,查賬還查出了一個廉政幹部。”

蘇英傑懸著的心落下來,長長地舒了口氣:“這算什麽廉政?這是一個領導應該做的。”

施科長要走時緊緊握著他的手說:“給你打個招呼,我們驚擾了你,請你原諒。另外,我們也對你表示欽佩。謝謝你的配合,再見。”就開了檢察車走了。

後來在市裏,這事被傳為美談,他幾乎成了廉政幹部的模範。一次市紀委書記還在市廉政建設大會上點名表揚了他。

這次看來跟那次不一樣,上次是那個校長事發後,被查出來,牽連到他的。這次看來是有人在背後陷害他。他們的動作好快啊,在我還沒有掌握他們的犯罪證據之前,先把我弄進去了。但他心頭無事實篤篤,不是很害怕。他相信政府,相信法律,最終是不會真正冤枉一個好人的。

檢察車一會兒就開進了大市檢察院大門。停下後,他被帶到一個壁壘森嚴的審訊室。把他的手機沒收了,讓他孤零零地坐進審訊椅上。

不一會,走進來兩個威嚴而陌生的審訊官,遠遠地坐在他對麵的審訊桌前。突然,兩道探照燈似的強光對準他的臉射過來,照得他睜不開眼。他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在這強光下暴露無遺,五髒六腑仿佛都被洞穿了。

審訊室裏的氣氛令人恐怖。蘇英傑害怕極了,簡直有些受不了。他哪裏經曆過這種嚇人的場麵啊?他們把我當成什麽人了?蘇英傑有些氣憤地想,你們憑什麽這麽對待我?他真想對他們提出抗議。

一個剃著平項頭的中年檢察官“咳”了一聲,象審訊犯罪分子一樣,開始審訊他。他一一回答著他的問題,心裏直發毛。

他們完全把我當成了一個犯罪分子。蘇英傑恐懼地想,人就這麽沒用?人生就這麽變化無常?剛剛我還在辦公室裏忙碌,轉眼就變成了罪人?!

問答完,檢察官向他宣布了有關的紀律和法規,然後鏗鏘有力地說:“我們黨的政策曆來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下麵你就如實交待你在當教育局基建處處長和副局長期間的問題吧,行賄受賄,貪汙跑官,挪用公款等等,希望你不要存在僥幸心理。”

蘇英傑難過地垂下頭,心裏有些惱火:你們憑什麽這麽對待我?好象你們已經掌握了確鑿證據似的。代人送兩萬元錢,就有罪嗎?收過胡思義的一套西裝,也有有罪嗎?他抬起頭,盡量克製住心頭的不快說:“我不知道從何說起?”

審訊官說:“這一兩年來,也就是在你負責教育局基建工作期間,市裏在教育上投資了七八個億,這麽多資金從你手裏經過,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問題嗎?”

“怎麽能這樣猜測呢?”蘇英傑有些氣憤地說,“我們國家這些年搞了多少建設?難道也能說……”

審訊官一拍桌子,喝道:“請你放明白點,我們把你帶到這裏來,不是來聽你講大道理的。看來,你真是一條大魚。”

蘇英傑嚇了一跳。愣愣地望著他們,許久說不出話來。

檢察官有些不耐煩了,提醒他說:“你認識公安局副局長陳軍嗎?他最近被抓起來了,你知道吧?”

蘇英傑說:“我,不知道。”說完心頭一跳,背上驚出一層冷汗:代人送兩萬元錢,就這麽嚴重?他坐直身子,如實對檢察官說。

“我,呃,給他送過兩萬元錢。是去年十月份吧,一個以前我妻子教過的學生,因生意中涉及合同詐騙,被公安局抓起來了。他父親找到我們家,說他是被人坑害的,托我給陳軍說說情,還他一個清白。那天晚上,我們就去他家找他,把情況說了。走的時候,我把他父親讓我代送的兩萬元錢放在了他家的茶幾上。他嘴上說,無功不受祿,你這是幹什麽?但沒有拿起來還我。我就走了出來。”

檢察員追問,“那他們有沒有給你送錢?”

“沒有。我妻子的那個學生出來後,給我們送了一隻羊腿,一條青魚。”他說,“他家裏很窮,連房子還是七路頭的,我羊腿也不想收他,可他怎麽也不肯拿回去。”

“還有呢?”審訊員咄咄逼人地問,“說明你還是有的,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