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險惡

“經濟要發展,教育須先行,對不對?總不能治理了亂收費,而減少教育資金的投入,放緩教育事業的發展吧。我就先說這些,說得不對的地方,還望各位領導批評指正。”

他說話的時候,有人就竊竊私語:“都說教育係統有個年輕的副局長很不錯,帥氣,清廉,莫非就是他?”

“嗯,可能是的。”有人附和,“這個小夥子確實不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周市長靜靜地聽他說完,眨眨眼睛,微微一笑說:“蘇局長剛才作了旗幟鮮明的發言,有理有據,很有感染力,啊?下麵,誰來談談看法?”

應該說這是個很好表態的問題,但與會的領導們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肯發言,態度有些愛昧。會議氣氛不夠熱烈。

周市長看了應邀列席會議的財政局長賈煥發一眼說:“賈局長,你說說吧,你能不能拿出幾個億的財政支持教育啊?”

賈局長不知怎麽的,竟嘿嘿地笑了。笑完,伸手捋了一下有些稀疏的頭發說:“大家不要忘了,我市拖欠部分民辦教師的工資還沒還清呢,拿幾個億支持教育?開什麽玩笑?這不是空口說白話嗎?我們說話要實事求是好不好?不能脫離實際,瞎唱高調。”

蘇英傑吃了一驚。負責教育的副市長喬文兵接過賈局長的話頭說:“實際上大家說的都是實話,隻是所站的角度不同而已。我想,我們能不能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按照中央的精神辦事,以人為本,為民辦事,替老百姓著想,切切實實減輕他們的負擔,又不影響市裏的財政收入,不減少教育投資。不能抓了一頭,影響另一頭。”

他說話時,不斷地看周市長的臉色。他的發言可謂是真正的兩全其美,誰也不得罪,但這麽好的事有嗎?

新任市發改委主任的嚴西陽插話說:“要是能這樣,就好了。可有這麽好的事情嗎?有的話,上麵就用不著那麽一而再再而三地發文件開會了。”他也旗幟鮮明地說,“所以我以為,我們還是要以發展大局為重,小平同誌說,發展才是硬道理。這話太對了。一個地方要發展,教育要先行,也就是要舍得在教育上投資,要用長遠的眼光看問題,這是對的。可錢從哪兒來呢?我們市裏一年的財政收入也不過兩三百億,許多地方都急著要用錢,尤其是一些集體企業要轉製,國營單位要技改,沒有財政的支持怎麽行?一些單位沒有財政扶持,就難於生存,更談不上發展。另外,我們市裏還有許多重點項目等著要上,等著要資金,市裏是不太可能再拿出幾個億來支持教育的。所以要加快發展教育,不走取之於民用之民這條路,恐怕是不行的。”

蘇英傑一眼不眨地看著嚴西陽,感到很意外。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跟吳祖文一樣,也是帶“病”升遷的色狼領導,竟然在市政府的工作會議上那麽說話,一副老資格官員,或者說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是故意跟我過不去,還是在領導麵前顯示自己呢?蘇英傑疑惑地想,他說這種話,就不怕承擔責任嗎?

市政府主管工業的副市長茅永嘉發言說:“嚴主任說得對,我們的工作都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要以發展大局為重,發展才是硬道理嘛。所以,教育係統也不能拖發展經濟的後腿,隻是我們的工作要做做好,不要讓老百姓產生不滿情緒,具體怎麽做?教育局應該多想想辦法。”

蘇英傑有些緊張地想,這樣的發言,膽子也太大了吧。這是與中央文件和省裏的會議精神背道而馳的。如果這樣做,將來查起來,誰來承擔這個責任?教育局怎麽能擔當得起這麽大的違令責任呢?

他在座位上扭了扭身子,咳了一下,準備反駁他們的觀點。誰知,周市長搶先說:“我認為,茅市長和嚴主任的的意見說到了點子上。是的,沒有發展,一切就無從談起。我們整頓亂收費,還不是為了更好地發展?不能因為整頓而影響發展大局。大家想想,沒有這些年的有關政策,我們市的教育能發展得這麽快嗎?”

說到這裏,周市長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的反映,才一錘定音地說:“我看,該收的還得收,不收,我們哪裏來這幾個億的財政收入?這要影響多少項目的投資?我們收了錢,也是用在教育上,用在老百姓的頭上,這沒有什麽不對。”

說著,掉頭看著蘇英傑說:“所以,我們還是按照市裏的既定方針辦,蘇局長,你回去跟吳局長說一下,你們就放心大擔地幹吧,為了我市教育的發展,你們教育局要衝鋒陷陣,敢說敢做,不要有什麽顧慮。如果有什麽責任,我們市裏替你們承擔。”

我的天,他們怎麽能這樣決定呢?蘇英傑的心提了起來,這不是在跟上麵唱對台戲嗎?或者叫有令不行,陽奉陰違,我行我素。他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市政府工作會議,心裏很是害怕。怪不得吳祖文不來參加這樣的會議,原來這是一個很有爭議和風險的會議。

市長一表態,誰還敢反對?有不同意見的人都不吱聲了。市委常委組織部長顧祝義發言說:“但在收費的同時,也要做好扶貧幫困工作,千萬不能讓貧困家庭的孩子上不起學。”

這樣,會議就形成了一個統一的意見:收費標準繼續按照市政府以前的幾個文件執行,但堅決製止各校自行亂收費,並做好扶貧幫困工作,保證貧困家庭的子女都能夠及時上學。

蘇英傑對會議決定作了記錄,雖然有不同意見,但少數服從多數,便有意在最後作了一個表態性的發言:“隻要市裏能替教育局承擔責任,我們就按照市裏的決定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