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樹威風

蔣櫥子滿臉通紅,明顯是喝過酒來的,他站在辦公室正中間,雙手叉腰,大聲叫道:“要我離開食堂,門都沒有,我看誰敢開除我,誰要是開除我,那我一天到晚就吃住在誰家裏,實在不行我一把火燒了他們家,”

蔣櫥子肚大腰圓的,一臉橫肉,那架勢可誰也不敢惹,俗話說的好,“本事大的也怕橫的,再橫的也怕不要命的,”這蔣櫥子這麽橫,誰還敢惹他,就連向來對任何人都不屑的吉遠華看到蔣櫥子這麽蠻橫,一時也縮了膽子萎了身子,龜縮在的辦公桌前一動不動,甚至都不敢拿眼看他。

唯一能應招的就是吳儀紅了,她要是不應招就說不過去了,一來食堂是她分管的,二來要開除蔣櫥子的也是她,她要是不吭聲,那以後還有啥威信可言。

“蔣櫥子,告訴你,這可是鄉政府,你耍什麽蠻,”吳儀紅被逼到了份上,不能撐也得硬撐,“食堂被你弄成那個樣子,你還有臉幹下去麽,告訴你,昨天中午我去了食堂的廚房,惡心的我直到晚上還沒吃進去飯,”

“鄉政府,”蔣櫥子一聲冷笑,“鄉政府就不講道理了,我蔣櫥子搞的食堂又咋了,吃死人了,要吃死人我負責,可現在不沒有啥事麽,”

“你……”吳儀紅麵對蠻不講理的蔣櫥子,一時也無計可施。

蔣櫥子環視了四周,看這麽多人沒一個敢支聲,氣焰更加囂張,“瞧瞧你們,一個個一天到晚坐在辦公室裏跟老大爺似的,瞅著挺忙活,其實你們幹啥屁事了,你們吃得都是老百姓的肉,喝得老百姓的血,現在還要把我這個老百姓給踢出去,告訴你們,沒門,”

辦公室裏六七個人個個悶著頭,真沒有人敢招惹蔣櫥子。

馬小樂站在辦公室門口,蔣櫥子的暴叫聲在耳邊久久回蕩,他覺著這家夥說得有一定道理,可是站在啥船頭說啥話,現在他也是鄉政府坐辦公室的,總不能看著全辦公室的人都跟瘟鱉似的不出聲吧,那也太有點埋汰了。

“唉唉,說啥呢,大白天的鬧騰啥,”馬小樂抬腳進了辦公室,提高聲音說了起來。

這聲音對其他秘書來說簡直是救世佛音,個個都抬頭看著他,包括吉遠華。

“喲,哪裏來了個毛頭小子,啥時到你說話的份了,”蔣櫥子捋了捋袖子,向馬小樂走來,似乎想教訓教訓他。

馬小樂一看苗頭不對,看來這蔣櫥子也夠蠻的啊,兩句話不說就要動手,情急之下,趕忙指著蔣櫥子道,“蔣櫥子你要幹嘛,你他娘的給我站住,”

蔣櫥子一聽,愣了一下,盯著馬小樂看了看,“啥啊,你是誰,”

不了解,有敬畏,這蔣櫥子也怕馬小樂有啥大來頭,想問問清楚。

馬小樂也不知道怎麽說,突然想起了派出所,便伸手指指鄉政府院門東邊的派出所,“派出所就在旁邊,你還想撒野不成,”

話一出口,蔣櫥子“噗哧”一笑,“奶奶個熊的,我以為你有啥來頭呢,原來也是個癟子,還他娘的指望派出所,告訴你,老子還就不怕派出所,混了這好多年了,還怕那派出所,都他娘的是熟人,”

蔣櫥子說完,又捋著袖子向馬小樂走了過去。

這下全辦公室的人都徹徹底底地蔫了,不過也都鬆了口氣,蔣櫥子逮一個人打了出出氣,估計也就沒啥事了,他們都等著蔣櫥子的拳頭落在馬小樂身上,尤其是吉遠華,新怨舊恨攢到一起,恨不得蔣櫥子二話不說撲上去,對著馬小樂就是一頓暴揍。

然而馬小樂又說了一句話,又讓蔣櫥子停住了腳,讓這些個秘書大為失望。

一時間,蔣櫥子傻愣地看著馬小樂,空氣仿佛凝固一樣。

“金柱你認識麽,我是他老大,”

馬小樂就這句話,讓蔣櫥子呆掉了。

這話,還是得了蔣櫥子的提醒,他說混了好多年,既然是混的,肯定多多少少要和金柱有點關係,當年金柱在沙崗鄉哪個不曉。

蔣櫥子呆過之後,把手從脖子裏伸進去,摸了摸左肩膀,那道粗陋的疤痕還是那麽清晰,疤痕,就是金柱給他留下的,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趕上鄉裏逢集,蔣櫥子興衝衝地滿集市轉悠,他仗著是當地村的人,又特蠻,誰也不放在眼裏,而恰好他和金柱就在豬肉攤前碰上了,誰也不服貼,也沒得啥講頭,兩人二話不說掐了起來,金柱雖然人高馬大,但對付五大三粗的蔣櫥子卻也不那麽輕鬆,甚至還顯得有點吃力,金柱不想費時費力,情急之下奔到豬肉攤前,抄起砍肉刀“哢”地一聲劈進了蔣櫥子的左肩裏,白森森的肩胛骨都露了出來,蔣櫥子一看遇上茬了,趕緊往家跑,那金柱砍紅了眼,提著刀一路追到他家門口,要不是蔣櫥子的家人跪下來求情,金柱指不住就能把他的頭給剁下來,這句話應了“橫的怕不要命的”,蔣櫥子算是倒了黴,碰上不要命的金柱了,打那以後,蔣櫥子瞅見金柱就抖得掉毛,最後幹脆找了個中間人,請金柱喝了場酒算是賠禮道歉,這才安頓下來,現在,蔣櫥子猛地聽到了這個令他一度聞之色變的名字,怎能不愣住。

“你,你是金柱的老大,”蔣櫥子小心翼翼問了一聲。

馬小樂一看,嗬嗬,不錯啊,這話看來起作用了,便道:“是啊,怎麽了,不相信是吧,”

還別說,蔣櫥子還真不相信,看眼前這小夥子,怎麽會是金柱的老大,,不過蔣櫥子也還有點腦子,心想既然馬小樂提到了金柱,那肯定和他也是有點關係的,不管關係大小,沾邊就不能惹。

“不是我不信,不過也那也不重要,反正今天我不跟你計較了,算是扯平,以後咱倆誰也不犯誰,咋樣,”蔣櫥子提出了條件。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馬小樂覺得這蔣櫥子肯定買金柱的帳,何不趁這個機會把事情都擺平了,省得以後羅嗦。

“蔣櫥子,你不信是吧,那好,現在就給你證實下,”馬小樂走到電話旁邊,找出金柱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通了。

馬小樂把事情大體說了一下,然後把電話遞給蔣櫥子。

蔣櫥子現在才完全相信了,可電話不能不接啊,馬小樂也想聽聽內容,便按了免提。

“是蔣子吧,”金柱有點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我操你個二大爺,啥事和馬大頂上了,你找死是不,”

“我,我……”蔣櫥子支支吾吾地,“他,他們要開除我,我沒工作了,”

“工作算個屁啊,一個月幾個錢,沒錢賺是不,不行到縣上來找我就是了,瞅你個破b樣,我可告訴你啊,馬大說啥話你都聽了,有問題來找我,”金柱在電話裏罵罵咧咧,蔣櫥子一臉的難堪。

好不容易放下了電話,蔣櫥子眼巴巴地看著馬小樂。

“還看啥啊,該幹啥幹啥去吧,辦公室的決定得聽知道了麽,讓你不在食堂幹,那是說明你在那個位子不合適,別賴著了,該哪兒好哪兒呆著去,實在不行就聽金柱的,到縣上去找他,咋說一個月也得給你現在的兩倍工資錢吧,”馬小樂手插口袋,板著麵孔訓斥起來,“蔣櫥子,不是我說你,你說都這麽大的人了,咋就沒個腦子……”

“行了行了,馬秘書就別再說了,”吳儀紅站了出來,她想做個順水推舟的好人,“蔣櫥子,其實不讓你在食堂幹也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大家夥都說食堂弄得太不像樣了,一致要你離開,你說我有啥法子,再說了,像你那個態度,吃死了人你負責,你負得了麽,”

“知道了知道了,”蔣櫥子連連點頭,“沒啥事我就先走了,”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辦公室,勾著樓梯扶手飛也似的奔出辦公樓。

蔣櫥子的落荒而逃,讓辦公室的秘書們太意外了,他們看著以前並不張揚的馬小樂,實在是想不出這小夥子竟還有道上的關係,他把他們從尷尬的境地解救出來,應該表示感謝,尤其是吳儀紅,可以用歡呼雀躍來形容了,“小馬,你可真棒,這蔣櫥子在沙崗鄉街上就是蔣門神,平時走在街上都沒人敢惹,沒想到你一個電話就把他嚇成那樣,”

“啥蔣門神啊,”馬小樂對事情的結局也是相當滿意,本來他打電話給金柱,無非是為了套套近乎,讓蔣櫥子更服帖一點,可沒想到他聽了電話竟跟喪家之犬一樣溜了,“那蔣門神不也怕魯智深麽,那魯智深還服林衝的軟呢,有句老話說得好,‘驢吊犯大醋,一物降一物’,他蔣櫥子今天算是碰上茬了,”

所有的人都拍起了巴掌,包括吉遠華,他不拍說不過去,雖然他心裏對馬小樂是愈來愈憎惡,但聽了馬小樂剛才的話,他覺得現在自己就是那驢的吊兒,而馬小樂就是大醋,所以不能再對馬小樂像以前那樣頤指氣使,甚至都不能給他個臉色看。

經過這件事,辦公室一下變得和諧起來,雖然隻是表麵上的一團和氣,但畢竟較之前的人人自以為是、虛張聲勢的姿態來說,已經大為改觀,這一切,都得感謝蔣櫥子,是他真實的暴戾讓辦公室那一張張自以為是、虛張聲勢的虛偽之皮脫落了。

到了下班時間,辦公室一下全跑光了,下午,食堂經過整頓,臨時指派的負責人老劉不會精打細算,早就放風說晚上食堂有大肉丸子,不管在不在食堂吃,都可以買,買了帶回家給老婆孩子吃也中,價格也讓人中意,連市場價的半價還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