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就在眾人異口同聲譴責房地產公司野蠻拆遷的時候,陳太忠早坐著出租車,來到了鳳凰市第一百貨大樓。

今天的事兒,讓他找到了好久沒有找到的那種痛快淋漓的感覺,當然,這種痛快是不應該的,故態重萌可不是什麽好事,同時,這件事又帶給了他一絲苦惱,我的情商,難道真的是那麽低下?

原本他是打算在家裏呆幾天,然後買一台電視抱回東臨水的,可這種不爽提醒他,還是今天來把電視買了吧。

弄台二十九寸的回家給爹媽看,把家裏那台十八寸的抱到東臨水,這算是他臨時起意的孝心,按理說是可以增加情商的吧?

96年底的時候,二十九寸的電視,價錢都在三千塊以上,最便宜的高路華都得三千二,而陳太忠的衣著並不算考究,更糟糕的是,他剛打完一架,臨走時拆牆的那一招,看上去是很瀟灑的,但也把他身上弄得髒兮兮的,怎麽看怎麽像個農民工。

快過年了,商場裏的人並不少,家電區轉悠的人也不少,可是偏偏的,就沒有服務員願意搭理他,沒人認為,這個滿身塵土的家夥買得起一台彩電。

按理,陳太忠是不會為沒人理睬較真的,他一直就是個粗枝大葉的家夥,而且,他也不習慣在轉悠的時候被別人打擾,仙人嘛,大多喜歡清淨。

但今天他認為,有必要較較真,因為這會證明,他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是的,他要認真了。

“這台電視不錯,多少錢啊?”他指著一個外國牌子,大聲嚷嚷了起來,“服務員,人呢?都死絕了?”

他這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看我這臭嘴,“嗯,服務員,服務員!”

他自覺改口改得挺快,殊不知剛才那一聲咒罵,早被四五個售貨員聽到了耳朵裏,隻是,大家各自麵對著各自的客戶,隻能充耳不聞了。

隻是,在哪個群體,都有涵養不夠的主,有個二十出頭的胖乎乎的售貨員不幹了,原本,她正向一對疑似戀人的年輕人推薦商品呢,聽到這話,抬頭看看他,嘴裏大聲地冒出了一句,“你眼睛瞎了,價錢不是在上麵標著呢?”

呃,陳太忠被這話噎得活生生倒抽了一口冷氣,把頭略微放低點,嗯,不錯,麵前好大一個牌子呢,上麵寫了,這款電視價值:¥8999!

“扯淡,”他有點惱火了,當然,這火氣起碼有一半是來自那個胖乎乎的售貨員,另一半,他卻是愕然地發現,人民紙,哦不,是人民幣,在某些場合,還是有點用的嘛,我口袋裏的錢,實在太少了,“外國的就大啊?這麽貴!”

那胖乎乎的售貨員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這裏,敢情這位也是性情中人,扔下了接待中的那對采購新婚物品的年輕人,直接奔了過來,她連要到手的提成都不要了。

“買不起吧?買不起還充什麽大瓣蒜啊?”她冷笑著,“黑白電視在地下室賣,這裏賣的,是彩電!”

陳太忠又被噎住了,他有點惱羞成怒了,終於口不擇言了起來,“買不起?哼,我是要抵製日貨!日本東西,求我買我都不買!”

“抵製日貨?”女售貨員登時就愣在了那裏。

穿越!穿越的威力,終於顯示了出來。

在上一輩子,陳太忠一直渾渾噩噩地活著,隻顧修煉了,國家發生過什麽大事,統統都不記得了,經濟上什麽階段,發生過什麽決策性的事情,他也一無所知。

所以,剛穿越回來的時候,他很是懊惱過一陣子,因為,他不能利用BUG賺錢了,仙家雖然不在乎人間的這點黃白之物,但他還是想讓老爹老媽的日子,過得幸福點。

但是,上輩子的記憶,他多少還是有那麽一鱗半爪的印象的,比如說,不知道是2008年,還是2018年,中國是舉辦過奧運會的。

再有的,就是奧運會之前,很有那麽幾年,中國民間,有聲勢浩大的抵製日貨的活動,畢竟,就算上一輩子成仙了,但陳太忠總還是從年輕人一步步走過來的,不可能對這種事一無所知。

可惜,眼下是九六年,抵製日貨的風潮尚未形成,所以,陳太忠這話,雖然說得十分有前瞻性,但卻是那女售貨員無法理解的。

“買不起就是買不起,還說什麽抵製日貨?”胖乎乎的女人冷笑,“現在又不是抗戰的時候,抵製日貨,你可以去買飛利浦啊!”

飛利浦的彩電更貴,售貨員有心看他的笑話,自然要這麽將他的軍。

“我要支持國產品牌,嗯,就是,國產品牌,我是國家幹部,要起帶頭作用,”陳太忠大言不慚,“國產彩電在哪個位置?”

他想躲開這個牙尖嘴利的售貨員。

“你?國家幹部?”胖女人上下看看他,“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這個渾身土哄哄,而且看起來隻有十幾歲的青年,會是國家幹部?

“你要是國家幹部,我就是軍委主席了,”女人笑得前仰後合,打死她也不信這話。

“小陳,你的覺悟很高嘛,”一個聲音,自陳太忠的身後響起,那是一個中年人,略微有點發福,頭上有點禿頂,身邊還伴了一個十八九歲的美女。

“說得好,國家幹部,是要支持國貨的,”中年人輕拍著自己的手掌,走了過來,笑眯眯地看著他,“怎麽,不認識我了?”

“你……你好像是考試組的吧?”陳太忠皺著眉頭回答,他的記性,其實是滿不錯的,隻要他願意記的東西,過上幾百年都不會忘記。

中年人正是考試組的,如果陳太忠偷窺過考試組對他的考評的話,就會認出,這個中年人,正是爆過他料的那位,也就是說,這位對他的了解,不是一般的多。

“嗯,認識一下,我叫段衛民,市委宣教部的,”中年人輕笑一聲,伸出了自己的手,“嗬嗬,你這是做什麽去了,搞得渾身髒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