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君臣
元炫彩就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你好好的,誰會想害你?”但又不能否認,這丫頭說得是事實。如果她死了,先皇的賜婚也就不複存在了。
而這樣的想法,不但可怕,還很瘋狂。
玉煙也站起身,“殿下覺得,真的沒有人想害玉煙嗎?希望托殿下吉言,真是玉煙想多了才好。燔”
元炫彩吞咽口唾沫,道:“你想怎樣賭?”
玉煙道:“玉煙來的時候,看見蓮姨候在外麵。殿下隻需讓她出宮去給平祝王府報個玉煙的平安信就好。若是出的去,玉煙就輸。若是出不去,玉煙就贏。”
元炫彩就走到大殿門口,喊聲阿蓮。然後吩咐了幾句,阿蓮應聲離去。
元炫彩返回來,忍不住的蹙眉,內室那邊還是時不時的有咳嗽傳來。“真的沒有辦法緩解太後的痛苦嗎?”
玉煙微微笑,“有啊!針灸,推拿,殿下去問問太後,她隻要同意,玉煙就給治。”
元炫彩抬腳,剛往內室走,就聽見身後有人急急的喊:“主子!”回頭,就看見已經奔進大殿的阿蓮窠。
玉煙幽幽的歎氣,無限同情的看著元炫彩,“殿下,您輸了!”
元炫彩的臉色就一陣紅一陣白,“阿蓮,怎麽回事?”
阿蓮看了玉煙一眼,“太後寢宮已經被大內侍衛包圍,就連剛剛太醫們出去都被嚴密監視,不準與外人接觸。老奴出不去!”
“皇上究竟想幹什麽?”元炫彩說著大步跨出了大殿。
玉煙冷然的站著,在心中默默的數著數。數到九十九的時候,元炫彩就又像一陣風似的旋了回來,胸脯一起一伏的站在玉煙麵前。
玉煙對站在大殿門口的阿蓮道:“蓮姨,去跟領頭的說,我需要銀針為太後治病。”
元炫彩已經緩過一口氣來,“你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得罪了皇上?”
玉煙道:“玉煙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殿下有覺得玉煙哪裏做的不對了嗎?”
元炫彩道:“那皇上為何對你這般不放心?”
玉煙挑眉,“殿下怎知,皇上是對玉煙不放心?而不是對公主府和平祝王府不放心?”
元炫彩就踉蹌了一下,“胡說八道!我公主府和平祝王府對皇上那可謂忠心耿耿,他有什麽不放心的?”
玉煙聳聳肩,“樹大招風!殿下的忠心光靠說怕是不行,還得做。”
元炫彩瞪大眼睛,“怎麽做?”
玉煙道:“沈大將軍交出兵權,平祝王爺歸隱,皇上就會心安了。”
元炫彩後退,“肯定是你想多了!”再後退,然後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任你說破了天,本宮也不會相信的!”
玉煙歎氣,“殿下出身於皇家,皇家是什麽樣子,自然要比玉煙清楚的很。信與不信,殿下自己斟酌吧!”
咳嗽聲由遠及近,元炫彩連忙起身,跑去攙扶,“母後,您怎麽起來了?”
太後那張因咳嗽憋氣而漲紅的臉上麵無表情,但雙眼卻如同鷹般射向玉煙,“你這個丫頭當真可惡的很!折騰完了柳家還不算,還要跑到皇家,咳咳------來挑撥離間,是何用意?”
玉煙矮身施禮,然後不卑不亢道:“這就要問太後了,知子莫若母,皇上現在連護國公主都軟禁了,究竟是何用意呢?還望太後示下。”
太後連連咳嗽,臉色由紅變紫。
元炫彩嗬斥道:“你閉嘴!你不用再在這兒信口雌黃了。本宮絕對相信自己的親弟弟!”
太後緩過一口氣來,道:“誰把這丫頭帶來的?難道不知道哀家見了她越發的心煩嗎?”
“母後!”元炫彩為難的看了玉煙一眼,“是皇上讓她來為母後治病的啊!”
太後邊咳嗽邊道:“哀家不需要這種累死親祖母的不孝女來治病。”
玉煙道:“太後還真是識人不清啊!我祖母的死,究竟是哪個不孝招致的?太後和皇上今兒要砍家父的腦袋,柳煙法場救父,全天下人都認為此乃孝舉,太後卻非要另辟蹊徑嗎?”
“你法場救父?”太後不理會她話裏的其他意思,卻隻抓住了這一個重點。
玉煙點點頭,“是啊!單就擾亂法場秩序,就夠皇上砍柳煙的腦袋了。所以,太後若是能體諒柳煙小小的孝心,就請接受柳煙的治療吧!待柳煙治好了太後的病,皇上一高興,說不準就能饒了柳煙了呢!”
太後還是沒有回神,“你這個丫頭,怎會如此膽大妄為的去劫法場?”
玉煙道:“因為,沒有一個女兒會眼睜睜的看著父親冤死在自己麵前的。柳煙這麽做,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那日祖母進宮求見太後,柳煙追到宮門口試圖阻止來著。”
元炫彩就趕緊扶太後落座,太後道:“那是個倔強的性子,豈是你能阻止得了的?”說到這一點兒,這丫頭倒是很像她。
玉煙道:“柳煙
雖然沒能阻止,但當時答應過祖母。柳家的一官一商一醫,柳煙能盡量保住的也就是醫了。”
太後歎氣,“哀家剛才也是太激動了,沒想到皇上更是不饒人,居然一怒之下就要砍人。”
阿蓮就拿著銀針前來,交到了玉煙的手上。
玉煙道:“那太後要不要柳煙施針治療呢?”
太後瞪著她,“要!”
玉煙一愣,沒想到她會接受,還正準備著發揮三寸不爛之舌的作用呢!“太後就真的放心柳煙嗎?”
太後就笑了,“哀家不是放心你!哀家隻是放心自己的兒子。”
玉煙也跟著笑了,看向太後旁邊的元炫彩,道:“那麽,殿下,您放心自己的兒子嗎?”
元炫彩愣住,“你什麽意思?”
玉煙走過去,“我也正在想,皇上究竟是怎麽個意思呢?”
傍晚,禦書房。
皇上端坐在雕龍鑲金的龍椅上,看著沈廷鈞行完禮,從地上爬起來。
皇上冷聲道:“你居然去而複返?鈞兒,從你跟隨朕做事開始,所做的每一件事,什麽時候半途而廢過?”
沈廷鈞皺著個眉頭,“臣沒有半途而廢,但臣不能不回來。”
皇上斜靠在椅背上,“為什麽?就為了那麽個女人嗎?”
沈廷鈞深吸口氣,“我不管別人怎麽看她,但她在我的生命裏不可或缺。”
皇上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沈廷鈞無懼於皇上眼神的淩厲,“皇上也曾經愛的難舍難分,所以,臣在說什麽,皇上應該比誰都清楚。”
皇上一拍桌子,從龍椅上彈跳起身,“你居然拿自己跟朕相比?”
沈廷鈞撇撇嘴,“臣不敢!臣隻是覺得皇上應該將心比心。”
皇上冷笑,“朕該怎麽做,需要你一個王爺,一個晚輩,來教嗎?”
沈廷鈞就訝異的看著他,這還是他一直崇敬的皇上嗎?還是他一直忠心耿耿誓死守護的皇上嗎?為何他突然間有了一種很陌生的感覺。他說不出這種感覺,隻能任其如骨鯁般卡在喉中。
皇上見他不說話,語氣就軟了下來,“鈞兒,你一直都是朕的股肱之臣。自朕登即以來,你為朕,為大康朝,可謂是嘔心瀝血。你的忠心,朕一直都是心中有數的。你的終身大事,朕也是一直放在心頭的。”
沈廷鈞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臣的終身大事,先皇祖父都已經為臣安排好了。等臣辦完這趟差回來,皇上若是真的心疼臣,就為我們主持大婚吧!”
皇上目光一冷,“你還好意思提到你的皇祖父?他老人家當初是怎麽教導你的?男人若是被女人所累,能有什麽出息?”
沈廷鈞的手就悄悄的握起了拳頭。
自新皇登即以來,他們明著是君臣,親情上是舅甥,但私底下卻是無話不談的朋友。
所以,驚聞京中變故的路上,他雖然擔憂和著急,卻並未害怕。他認為,皇上是明知道玉煙有免死金牌才會故意斬柳太醫的,其目的不過是給玉煙一個下馬威。畢竟,玉煙三番兩次的頂撞,也確實觸怒了他的權威。
就在剛剛,他還是天真的以為,皇上的任性而為不過是對玉煙的小懲大誡。
但是現在,仔細咀嚼了皇上剛才的話。每一句,都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味兒。
他那一直沉睡的警覺就在瞬間被喚醒了。
沈廷鈞道:“為了省去麻煩,所以,臣此生隻娶這一個女人足矣。”
“你------”皇上一下子拉了臉,“你打算一意孤行,是不是?”
沈廷鈞不甘示弱道:“一意孤行的,是皇上吧?柳煙是先皇祖父婚配於臣的,臣曾經想過要解除?當時皇上是怎麽勸臣的?”
什麽先皇賜婚不可破,總是要娶親的,娶誰還不是一樣------話說了好幾籮筐,總之是,這婚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現在倒好了,他終於歡天喜地的要接受這婚約了。為何腔調又翻轉了呢?
皇上輕咳兩聲,道:“此時以彼一時!那個時候,朕不知道她是這般桀驁不馴的女人。”
沈廷鈞道:“臣喜歡的正是她的桀驁不馴!”
皇上道:“你不要冥頑不靈,好不好?那個女人壓根兒不適合你!”
沈廷鈞就翹起嘴角,“臣與她已經朝夕相處多日,她是不是適合臣,沒有人比臣更清楚了吧?”
皇上背過身去,“你是當局者迷!”
沈廷鈞道:“不管怎樣,臣與柳煙都已經密不可分。即便是皇上,也更改不了先皇的旨意吧?”
折磨了他十六年的捆綁,一招逆襲,劣勢轉為優勢,竟成了他手中最無可撼動的王牌。
皇上冷笑,“那朕要是殺了她呢?”
沈廷鈞就覺得渾身的汗毛根根都豎了起來,已是春末,冷氣卻從腳心往上竄。
眼前的這個背影,曾經是何其的高大,隻在這瞬間,就轟然倒塌。
“皇上這話,可是發自真心的嗎?”沈廷鈞聽著自己發抖的聲音,竟是如此的陌生。
因為毫無防備,心中的恐懼就肆無忌憚的瘋長。如果皇上是真的動了殺心,他該怎麽辦?如果玉煙從此香消玉殞,他又該怎麽辦?
皇上緩緩的回過身來,“如果朕說,是真心的呢?”
沈廷鈞就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為什麽?皇上為何要這樣子做?玉兒究竟做錯了什麽,竟讓皇上動了殺念?”
皇上道:“因為她擾亂了法場!”
這是最直接的理由,卻也是最牽強的理由。
沈廷鈞道:“她那是救父心切,何況她手中握有皇上親自許下的免死金牌。”
皇上冷哼,“免死金牌她已經用在了救她的父親身上,一道金牌不可能救兩個人!”
沈廷鈞苦笑,“臣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上若是想殺玉兒,就先斬了臣吧!否則,斬殺玉兒的法場,臣保證絕對會不可收拾。”
“沈廷鈞!”皇上一聲厲喝,“你當真為了個女人要跟朕反目了嗎?就衝著你現在這個態度,朕也絕對不能留她在你身邊!”
沈廷鈞就猛的後退一步,身體趔趄了一下。這才是問題的症結嗎?就因為他太看重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就得因此為他而死嗎?
他和皇上已是難以溝通了嗎?不是他為了個女人跟皇上反目,而是皇上容不下這個女人,他才想要反目的呀!
皇上看他臉色,知道自己脫口而出的話確實有些重了,便緩和了語氣,道:“鈞兒,朕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沈廷鈞苦笑,“日前,玉兒曾問臣,若是有一日江山和美人擺在臣的麵前,讓臣選擇,臣會怎麽選?”
皇上蹙眉,“她居然問你這種問題?”
沈廷鈞道:“是啊!臣當時根本就沒當回事兒,覺得那個問題永遠都不可能到來。在臣的意念裏,對皇上盡忠跟擁有她是完全不會衝突的。現在看來,倒是臣錯了。”
皇上冷聲道:“那你作為大康朝風光無限的平祝王爺,可千萬別選錯啊!”
沈廷鈞道:“臣不會選錯!現在,臣選玉兒!”
“你再說一遍!”皇上眼中的恨意乍現,“就為了那個女人,你這是要放棄朕嗎?”
沈廷鈞就單腿跪地,“不!是皇上放棄了臣!臣願意用大康朝風光無限的平祝王爺頭銜,換取玉兒的命。臣會帶她遠走高飛,從此再不踏進京城。”
皇上就哈哈大笑,“柳煙啊柳煙,你果然夠厲害!居然從朕的身邊,挖走了一向對朕忠心耿耿的平祝王爺。”
他可是皇上!受萬人敬仰,驕傲的不可一世的皇上,居然就這樣敗在了一個女人的手裏,叫他如何不恨?
沈廷鈞硬著頭皮,道:“望皇上成全!”
皇上就走過來,親手將他扶了起來,“你若敢跟她走,朕絕對會追殺你們到天涯海角。何況,你走了,你爹娘怎麽辦?她爹娘怎麽辦?你們真的可以走的無牽無掛嗎?”
沈廷鈞瞪著他,“皇上非要狠心至此嗎?”
皇上搖搖頭,很暖心的笑了,“鈞兒,朕一直都是很仁慈的啊!所以,柳煙當然可以不死,但你得答應朕一個條件。”
皇上的話雖有了轉圜的餘地,沈廷鈞的心裏卻沒有絲毫的放鬆。眼前的人他太了解了,笑的時候,反而比不笑的時候更可怕。
他狂奔回來,知道玉煙被帶去了壽寧宮,便直奔那裏而去,卻被硬生生的擋了回來。
壽寧宮被圍的水泄不通,外麵的人進不去,裏麵的人也別想出去。對於玉煙在裏麵的情況,他竟是一無所知。越是這樣,心裏就越發的恐慌。
皇上在宮中這般的戒嚴,如同發生了宮變似的慎重,還是自登基後的第一次。
於是,他直奔禦書房而來。他真的希望皇上是在開玩笑,可是為何皇上所做的所說的,都讓他笑不出來呢?
“什麽條件?”沈廷鈞單刀直入的問。聖意如何,他不想再繞彎子猜了,畢竟猜也是猜不著的。
皇上還在笑,“你真是個急脾氣啊!看不出朕剛才是在跟你開玩笑嗎?那可是你的心頭肉啊!朕若強行挖去,你豈不恨死了朕?”
沈廷鈞仍然麵無表情道:“皇上這玩笑開的,當真讓臣心驚肉跳呢!臣就說嘛!皇上一代賢主,怎會為難一個小小女子?”
皇上回到龍椅前,重新坐了下來,“你家的那個是小小女子嗎?”一個謙德王府,加上賈家姚家,他從來都沒有放到心上。但是,那個女子的才智謀略和運籌帷幄,卻著實讓他心驚啊!
沈廷鈞道:“在臣的心中,她就是一個小女人,一個早飯隻吃雞蛋喝稀粥的再簡單不過的女人。”
皇上語重心長道:“那是因為你根本不了解女人!她們表麵是
小白兔,心裏卻是再狡猾不過的狐狸。你家的那個,更是狐狸中的狐狸王。”
沈廷鈞挑眉,“看來,皇上對玉兒還是有誤解的!她的確聰明,但這聰明不過用來自保而已。”
“是嗎?”皇上道,“人一旦有了權力,就會產生***。她若隻是你府中的一個小小的夫人,朕一點兒都不擔心。但她若是平祝王妃,朕就真的放心不下你了。”
沈廷鈞的心裏就咯噔一下,放心不下所包含的意思,才真正令人放心不下啊!“皇上多慮了!”
皇上哈哈大笑,“希望是朕真的多慮了才好!其實,朕的條件很簡單的!”
沈廷鈞道:“隻要皇上饒過玉兒,臣願意為皇上肝腦塗地!”
皇上眯起眼睛,“用不著!朕隻是想給你那死氣沉沉的王府添點兒喜氣,也讓朕那操勞一輩子的皇姐盡快抱上孫子。所以,朕打算賜給你一個王妃!”
沈廷鈞呆呆的站著,沒有暴怒,沒有跳腳,臉上平靜的如同一尊雕像。隻是話一出口,聲音異常的冷硬,“臣有王妃!臣的王妃是先皇賜的!”
皇上道:“可你的這個王妃,有新孝在身,不能立即成婚。”
沈廷鈞道:“臣可以等!”
“你可以等?”皇上蹙眉,“臣的皇姐可以等嗎?她多麽急切的想抱孫子,你不知道嗎?何況,太後病著,也急需要一件喜事來衝衝。”
沈廷鈞道:“皇上可以另納新妃來衝喜!”
皇上道:“朕從來都是體恤下屬的!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柳煙死;第二,接受朕的賜婚,迎娶平妃。”
沈廷鈞眉頭打結,“臣可以不選嗎?”
選擇了第二條,不還等於要了玉煙的命嗎?她那麽個烈性子,怎會容忍他另娶她人?
皇上道:“你可以不選!但朕保證她能逃過這次,也絕對逃不過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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