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他拿出了這張二十年前的合影。
就這麽看著,直到眼睛發紅,直到眼睛濕潤,直到在春晚的背景音中睡去……
大年初二,韓濤一家三口去丈母娘家。
從進屋他就站在陽台上抱臂遠望,滿腦子全是與“紅絲巾案”相關的事,根本沒心思過年。
他對案件陷入僵局不甘心,思來想去,決定再去一趟榆樹屯。
已經掌握的線索顯示,“紅絲巾案”的第三位死者錢桂芝,多年來依靠不同的男人生活。
但是線索就斷在無從查找那些男人上,目前既沒人能提供他們的信息,也沒人知道錢桂芝回村前居住在哪個城市。
韓濤查過她一年前是否在鐵路或公路有過購票記錄,結果是沒有。
像綏城這種五線小城市,半路上客車的現象司空見慣,所以這條線索也斷了。
今天韓濤前往榆樹屯,純屬想去碰碰運氣。
他不甘心偵破大案然後晉升的機會,就這麽白白溜走。
車開進榆樹屯,到處是張燈結彩的喜慶氣氛。
韓濤直奔村長家,一進門,滿屋子人鬧哄哄地說笑著。
有人在嗑瓜子拉家常,有人在打麻將。
韓濤簡單對村長簡單說了句拜年話,直接問:“咱屯子這幾天有沒有外地務工人員回來過年?上回我讓你幫著打聽一下,出去打工的人有沒有在外頭碰見過錢桂芝的,你幫我問沒?”
村長壓根就沒問,正不知道怎麽敷衍過去,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嫂子從炕頭站起來:“哎呦,警察同誌,這事兒你問我呀,去年剛開春我在冰城碰見過她。”
韓濤心頭倏地一亮:“那咱找個地方詳細說說。”
他和這位姓張的大嫂來到村長家西屋,並仔細詢問了關於錢桂芝在冰城的事。
據張大嫂說,錢桂芝名義上和她一樣,是在冰城當保姆,實際早就和男雇主睡在一張**了。
錢桂芝向她炫耀,雇主孫老師家住冰城翠湖天地小區,可不是一般人。
掌握這些信息,韓濤馬不停蹄開車前往冰城。
但是,在見到孫老師之後,他的心一下涼了半截。
這位姓孫的退休教師,年近八十,走路顫顫巍巍,還有輕度老年癡呆。
一是不具備作案能力,二是沒有殺害錢桂芝的動機。
而且,韓濤向他詢問錢桂芝其他社會關係時,老頭總是答非所問,無法提供有價值的線索。
從冰城開車往回走時,韓濤感受著又一次挫敗。
這一次,“紅絲巾案”對他來說,幾乎是陷入了死局。
他明白,警察不是萬能的,有很多案子由於各種不可抗的因素無法偵破。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但是他就是無法擺脫那種心有不甘的糾纏。
轉眼到了大年初六,對於需要為工作繼續奮鬥的人來說,年就算過完了。
韓濤滿心疲憊地回隊裏,發現大辦公室的氣氛沉重壓抑,完全沒有過年的喜氣。
大家沒精打采對他草草打個招呼,顯然都在為“紅絲巾連環殺人案”陷入僵局愁眉不展。
韓濤走到辦公桌前坐下,薛硯過來,站在他旁邊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韓隊,你有什麽新思路嗎?”
“目前是沒什麽新思路了。”韓濤泄氣地搖頭,“別急,有些案子好幾年才偵破,咱們還是相信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就在這時,女接警員小裴推門跑進來,直奔位於最裏麵的林隊辦公室。
片刻之後,林浩和小裴一起出來。
他麵色有些焦慮地說:“各位,有新警情,接到群眾報案,江邊一名年輕女性落水之後失蹤,救援隊已經就位,正在組織沿江搜救,咱們的人得趕緊過去。”
“我帶薛硯去吧。”韓濤抓起車鑰匙,拔腿就往外走,薛硯趕緊跟上。
警笛聲劃破冬日街道上的安靜,他們風馳電掣趕往江邊案發現場。
江邊寒風漫卷,刺骨的冷直往人身上撲。
韓濤先下車往岸邊的警戒線走去,薛硯提著勘驗箱跟在他身後,凍得直打哆嗦。
救援隊的人已經基本準備就緒,正要開始進行搜救打撈。
韓濤向轄區派出所民警詢問一些基本情況,邊聽邊環顧四周,覺得這案子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蹊蹺。
突然間,他的目光被江岸上遊一抹隱約的紅色吸引住。
那是個塑料袋?
還是過年期間有人在那裏放過鞭炮?
一陣異樣的感覺迎麵撲來,韓濤對民警豎起手掌,示意他先暫停。
“薛硯,跟我過去看看。”他大步流星朝那隱約的紅色跑去。
兩人跑到近前,同時猛地停住,震驚地對視一眼。
“這……怎麽又出現了紅絲巾?”薛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靜靜橫陳的紅絲巾。
韓濤蹲下,迅速打開勘驗箱,戴上乳膠手套,開始標記拍照。
一切記錄現場的步驟完成,他慢慢拎起紅絲巾。
不需要仔細分辨,一眼便可以看出這紅絲巾和前三起案件的紅絲巾如出一轍。
他像當初陳文明那樣,將紅絲巾托在兩隻手上盡量展平,由上往下細看。
這一次,紅絲巾上沒有寫死者的名字,而是寫著一行黑字:曾經你以為的堅不可摧,有朝一日必將化為烏有。
韓濤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凶手到底是誰?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想要表達什麽?”
薛硯不屑地怒極反笑:“凶手是誰我不知道,但絕對是個狂徒,總有一天我要會會他!”
韓濤看他一眼,沒說話。
這種少年意氣的話,二十年前他也會說。
但是現在已經不會了,他把紅絲巾疊好收進證物袋,帶著薛硯緊急趕回局裏。
韓濤在路上邊開車邊捋出思路,既然目前一切都無從判斷,那就先落水失蹤女死者的身份作為切入點。
紅絲巾出現在她落水的岸邊絕非偶然。
即便暫時沒有證據證明,她和紅絲巾有直接關係,但是韓濤已經在心裏將她擬定為連環殺人案的第四位受害者。
雖然案情更加撲朔迷離了,但是新線索的出現或許能成為突破口。
回到隊裏,韓濤把本周之內報到刑警隊的失蹤人口記錄調取出來。
以綏城的規模,失蹤案並不多,趕在過年的時候,本周內的失蹤報案更是沒幾個。
午休時間,刑偵一隊大辦公室裏空****的。
薛硯去技偵科給老陸送第四條證物紅絲巾,韓濤一個人在辦公桌前看失蹤報案記錄。
本周共四起失蹤報案。
第一起是一個六歲女童走失,已經找到了。
第二起是一位老年癡呆患者,被環衛工人打120送醫,目前家屬已到醫院。
這兩起失蹤報案是同一天,第三起是一個初中生和父母鬧矛盾離家出走,結果是去了臨市的奶奶家。
最後一起,是今天上午十點半剛接到的報案。
失蹤的是一位聾啞人,姓名林琳,女,32歲,報案家屬是她的二姨。
上午十點半,韓濤帶薛硯正在趕往江邊案發現場的路上。
此時細想,他有一種別人在暗中下套,他蒙著眼睛往裏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