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歆突然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況與軟禁幾乎無異。蘇正煜天天掐著她去散步,雖然再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但出去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每次都累到她要虛脫。而剩下的不出去的時候她就呆在病房裏,三餐蘇正煜會親自端來給她。所謂失憶,似乎和她以為的並不一樣,原本她以為忘記自己是誰意味著一切都要重頭來過,可後來她卻發現,她關於自己的生活習慣和對周圍事物的認知能力好像並沒有受到影響,雖然不太理解為什麽會失憶失得這樣半吊子,但這個問題也並沒有給她造成困擾,畢竟這樣也好,她不用想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一樣問著這是什麽那是什麽。麵對如今不正常的“休養”生活,她嚐試過要一台電腦,這樣至少不至於讓她完全與外界失去聯係,也要求過回家,但這些要求統統都被蘇正煜給拒絕了。

現在想來,其實那也不算是拒絕,對方隻是不說話,然後用她熟悉的麵無表情,漆黑的眸沉寂地看著她,渾身散發著詭異的寒氣,直接讓她放棄抗議的權利。

“真是太狡猾了。”擰著手上的被角,某人無限怨念地吐槽,豈料,“什麽東西狡猾?”冰冷的聲音如鬼魅般自身後響起,嚇了病床上的炎歆一跳。

轉頭,扯出一個笑弧,杏眸中是盈盈的亮色,“不,我說的,不是東西。”古怪的語調似是別有深意。

“不是東西?”蘇正煜擰眉。

“對,不是東西。”某人笑得很狐狸地循循善誘,重音明顯卻語意不明。

漆黑的眸盯著女生臉上笑得一副得逞的表情,蘇正煜沒有再說什麽移開了目光,似是懶得再和她的古怪邏輯做糾纏。

“今天的晚餐。”說著男人麵無表情地遞上了手中的餐盒。

“不吃。”女生沒有如往常一樣乖乖伸手結果餐盒,反而一拉被子捂到頭頂。

“不要鬧了。”淡淡的語調裏似是有一絲隱隱的不悅。

“我沒鬧。”被子裏傳來悶悶的聲音。

“那就出來吃飯。”

“我減肥。”

炎歆撂下話,過了很久,被子外麵沒再傳來聲音,整個空間沉靜得仿佛蘇正煜已經離開。

“你想要什麽?”就在她準備掀開輩子一探究竟的時候,低沉的嗓音再次從被子外響起,讓她手上的動作一頓。

唇角輕掀,他還真了解她!“給我一台電腦。”“不行。”“為什麽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女生謔地掀開被子,杏眸瞅著他,繼而挑眉,笑得三分風流三分挑釁,“一台電腦,這個要求並不過分。你不肯給,除非,是你怕我知道了什麽你瞞著我的東西。”她邊說邊打量著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果然從對方一向波瀾不驚的眸中看到了一瞬的冷芒。

蘇正煜抿唇,“是不是被我說中了?”她趁機追問。

“好,明天給你。”蘇正煜再一次將餐盒遞到了炎歆麵前,“先吃飯,今天早點休息。”

有些木訥地結果飯盒,炎歆還是有些懷疑地看了蘇正煜一眼,不是吧,這麽容易?

第二天,蘇正煜果然遵守信用給炎歆帶來了一台筆記本,詭異的黑色機身看不出是什麽牌子。

挑眉看了對方一眼,炎歆伸手接過了男人手裏的東西,“這是什麽?”其實她想問的是,這是哪裏來的?這東西的怪模樣再聯係上他爽快的態度,怎麽都讓人覺得實在可疑。

“不要?”蘇正煜伸手,“當然要!”女生立刻俯身將這台所謂的筆記本護在懷裏。

蘇正煜看著炎歆護食的樣子唇角似是掠過一絲淺笑,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又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房間。

“喂——”才喊了這一聲炎歆就後悔了,蘇正煜也轉身停下了腳步,漆黑的眸盯著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沒,沒什麽。”女生訕笑著揮揮手打哈哈,蘇正煜怪異地看了她一眼,邁動雙腿走出了房間。直到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裏,炎歆才鬆口氣般地用手捂住胸口,好險,她差點問他為什麽不留下來。

可是,平時他絕對會留下來的吧。女生杏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手中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終於,要到了。

打開電腦,看上去確實一切正常和別的電腦無異。打開網頁,十指開始飛快地在在搜索欄敲下“崔炎歆”三個字,無數條搜索結果就跳了出來,信息量大到讓她詫異。

懷揣著某種驚訝,炎歆一條一條翻閱著網上的消息,可兩個個小時後,她就將電腦丟到了一邊,有些悶氣地鑽回了被子裏。“為什麽不行呢……”女生低聲嘟囔著。

她原本還以為可以利用互聯網找到一些關於她以前生活或是身份的蛛絲馬跡,或是借此喚起一些對於以往的記憶,可是找了這麽久眼睛都發澀了,卻完全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確實對記憶有無並不那麽在意,可好奇心總是有的吧,尤其是在蘇正煜以這種不正常軟禁方式讓她養病之後,她越發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那個叫做瑞月宸的男人說她是因為出了車禍才住院的,可她全身上下都不見任何大的傷口,精神好得出奇,也沒有任何不適。倒是她的體力現在差到可以,身上幾乎是一層皮抱著骨頭不見肉,頸部的青筋血管蜿蜒交錯隔著皮膚看得分明。這種狀況的身體居然還和她說是車禍?

具體真相是什麽她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些人,向她隱瞞了什麽。她可以不在乎過去,但那是屬於她的東西,要或者不要是由她說了算的,如果那些人不肯告訴她真相,那就由她靠自己查出來。

午餐的時候,炎歆又見到了蘇正煜,後者眈了一眼被拋棄一樣躺在沙發上的電腦,漆黑的眸中閃過一道詭異的暗色。

“好不容易要了來,不用了?”他的語氣中似是有著嘲諷的味道。

炎歆抬眸睇了對方一樣,心中一陣腹誹卻不影響唇角扯出弧度,笑得真誠又無辜,“玩累了,休息一下。你知道的,玩遊戲很傷眼睛的。”說完她還不忘揉了揉眼睛。

蘇正煜看著她臉上燦爛的笑容,沒有說話,沉默著把手中的餐盒遞給她。

接過餐盒,炎歆看了他一眼繼而轉開目光,臉上的笑容似是無意卻讓人覺得有若有若無的譏誚,“你天天當男傭,不乏的?”眉梢似是有一絲挑釁。

知道她是在發脾氣遷怒他,蘇正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沉默著走出了房間。

走進病房隔壁的房間,男人靜靜坐到電腦前,漆黑的眸中映著電腦屏幕的白光,冷峻的麵容看不出一絲情緒。

她還是太天真了。昨天他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對網上關於她的信息做了篩選,黑進了各大網站的係統刪除了所有對她恢複記憶有任何幫助的信息,就連她的那台電腦的訪問權限也完全受到他的監管,所以無論她做什麽樣的努力,都會在他的監視和控製之下。

手指在觸摸版上來回滑動瀏覽著炎歆正在隔壁瀏覽著的信息,男人抿著的唇角勾起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眼底卻是一片冷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介意她想起以前的事情,或許是因為他總有一種隱約的感覺,一旦她重新回憶起那些過往,她就會永遠走出他的生活。

走出他的生活……想到這裏,男人的拳不由漸漸收緊。

他不同意。

就在這時,安靜的房間裏蘇正煜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掏出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按下了接聽,“喂?”

“阿煜,有個壞消息。”那頭立刻傳來了江宥希的聲音。

“崔老病危了。”江宥希的語調很平淡卻牽動了蘇正煜最敏感的那根神經,崔老,崔炎歆的父親他……

“怎麽會這樣?”冥門與颸雨集團來往甚密這是曆代傳下來的一層關係,兩方暗中交往密切,他很清楚崔老一向身體健康,怎麽會突然就病危了?

“之前聖葉爆炸的事情波及範圍太廣,再加上亞當一心要把黑鍋往颸雨集團和冥門身上扣,B市謠言矛頭一齊指向他老人家,雖然後來我去羅馬和索克斯交涉紅蓮堂答應了出來承擔責任但好像仍然有媒體在跟蹤報道冥門和颸雨集團的關係,而炎歆又被冥門以保護的名義帶走,可不知道為什麽崔老卻被人告知炎歆被黑手黨綁架去了羅馬。”他真是大意了,紅蓮堂才成立不過半年,對於現在的黑手黨來說反正它已經發揮了它該有的價值舍棄掉亞當根本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反倒是玄墨,他低估他的決心了,居然連颸雨集團都想要毀掉。

“是玄墨。”蘇正煜也立刻就想到了這個走漏消息又阻斷崔老與冥門聯係的人是誰,臉色寒如玄鐵。

“崔老現在怎麽樣了?”

“說是雖然病情穩定但也隻是短時間得到了控製,現在我主要是擔心,萬一崔老真的到了關鍵時候,那炎歆……”後麵的話江宥希沒有說出來但蘇正煜心裏明白對方的意思。崔家大小姐如今下落不明,二小姐,也就是炎歆理所當然要繼承整個颸雨集團,可她現在卻沒有了任何記憶。

手機那頭沉默良久,江宥希才聽到了蘇正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冰冷,卻又似乎與平常有那麽一點點不同,“我會盡快給你回複。”緊接著就傳來了“嘟嘟嘟嘟”的忙音。

江宥希心情複雜地收好手機,琥珀色的眸中是明明滅滅的光火。

“阿煜,抱歉。”聲音很輕,不知是要說給誰聽,很快就消散在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