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道歉

走到近前,謝希治還是依規矩先給周媛行禮:“公主殿下。”

“唔,不必多禮,你們進去坐吧,很快就烤熟了。”周媛比了比自己在烤的肉串,讓楊重和謝希治先進去亭子裏坐。

楊重卻不肯走,很感興趣的蹲到她身旁去,伸手去動了動肉串尾端的竹簽,說道:“你再不翻一翻就要烤糊了。”又問周媛那些小罐子裏都裝的什麽調料。

謝希治自然也跟著停下腳步圍觀,此時大郎看見了他,忙拉著二郎又從亭子裏跑出來,跟他打招呼:“謝先生,這是二郎。”又跟二郎說,“這就是謝先生哦。”

看見來了一個更小的孩子,謝希治就也蹲了下來,跟小兄弟兩個說話。

楊重幫著周媛把肉串翻完麵,回頭看見謝希治在哄孩子,不由轉頭跟周媛笑道:“謝公子還挺有孩子緣的,難得他倒有耐心。”

周媛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說道:“那是他還不知道你兩個兒子有多難纏。”

楊重伸手敲了周媛的頭頂一下,起身去解救謝希治去了。

不一會兒第一撥肉串烤好,周媛讓侍女裝到盤子裏,先送去給楊重他們吃,然後讓周祿繼續烤肉,她自己則用鐵絲網開始烤地瓜片、茄子片和蝦等物。

侍女送了進去,不一會兒就出來尋周媛:“殿下,王爺請您進去用膳,把這裏交給奴婢們就行了。”

周媛回頭看了一眼,見亭子那邊已經放下了紗簾,隻能依稀看見人影,她正烤的起勁,不想就進去,就說道:“等我把這些烤熟了就去。”然後到底等把手上在烤的食物都烤熟了才進去。

她進去的時候,謝希治正在逗二郎說話:“這個叫什麽?”指著二郎正在吃的肉問。

“肉肉。”二郎嘴裏嚼著肉,口齒不清的答。

謝希治又指著桌上一個盤子裏裝著的燉雞肉問他:“這個呢?”

“肉肉。”二郎憨憨一笑,答的跟先前一樣。

然後兩個大人就一起笑起來,楊重還說:“瞧見沒,看見什麽都說是肉肉,就隻知道吃肉。”

周媛不樂意了,把手中盤子往桌上一放,說楊重:“你不也是就愛吃肉?二郎這是隨你呢!”說著坐到二郎身邊去,給他挾了一片沒有加辣的烤茄子,吹涼了喂給他吃,還說,“誰說我們二郎就知道吃肉,我們二郎還吃菜呢!”

二郎嘿嘿一笑,乖巧的吃了茄子,又吃了幾口周媛喂的菜,笑眯眯的說:“菜菜。”

這次幾個大人一同笑了,楊重就對謝希治說道:“這孩子就是性子好,人說三歲看老,我瞧呀,這孩子將來倒是個心寬的。”

“心寬才有福。”謝希治回道,“殿下有這麽兩位公子,更是福澤深厚。”

周媛意外的看了謝希治一眼,實在想不到他也會說這種客氣話,不料卻正好撞見他的目光。眼見他目光真誠,嘴角的笑容也很輕鬆,似乎剛才說的話竟然是真心話,不由更意外了。

謝希治看出周媛的驚訝,衝著她笑了一笑,不料她竟然直接轉過了頭,繼續喂二郎吃飯去了。

“你不用管他,他自己能吃。”楊重開口叫周媛,“你忙了半下午了,自己也吃一點。”又讓侍女給周媛倒了一杯楊梅酒。

周媛剛被謝希治的笑容晃花了眼,一時不想轉過去看他,就隻衝楊重說道:“你不是說也想親自試試麽?怎麽光坐在這裏飲酒?”

楊重笑眯眯的:“等我陪好了懷仁就去。”說著舉杯,邀他們二人一同飲了一杯酒。

接著兩人開始談起西域往來客商的事,周媛一邊豎耳聽著,一邊吃自己的飯,也不開口插話,隻偶爾照顧一下侄子們,等那兩個孩子吃好了,讓人看著他們出去玩,她就隻剩專心吃飯了。

“……他們雖也想往北麵或者東麵去,宋使君卻覺得不妥,所以一直攔著,現在外麵局勢不穩,更不會讓他們去了,因此隻叫我先虛應著,幫他們把貨物銷一銷。”

楊重聽了就問都有什麽貨物,又說自己也有些親信家人在外麵,可以幫著想想辦法。

“你那幾個人管什麽用,這貨物必定不少,”周媛忍不住接話,“若是在西南有個歐陽明那樣的人物,想辦這事倒也不難,你還是別攬這事了,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她這話說完,楊重還沒什麽反應,謝希治先皺了眉,他不好反駁周媛,隻說:“有心就是好的。再說若是歐陽明當真在此,我也真不敢把此事交給他。”

周媛終於抬眼看他:“這有什麽不敢的?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貨物,不過是些香料銀器罷了,又不是兵刃馬匹,有什麽大不了的?賣給誰不是賣?”

楊重看他們倆起了爭執,不但不勸,還站起了身說:“我去試試烤肉,你們先吃著。”然後就拂袖走了。

周媛和謝希治一時都愣在原地,看著亭外久久不能言語,最後還是謝希治先笑了:“王爺和公主,當真是親兄妹。”有些地方太像了。

“……你這話聽著不太像誇獎。”周媛回過頭看著他說道。

謝希治微笑答道:“自然是誇獎。”又說,“原來這番椒是這樣吃法。”

周媛想起他幹的囧事,忍不住也笑了:“是啊,就像花椒一樣,用來調味的,哪能直接吃呀!”

兩人的話題轉回食物上,剛才有些緊張的氣氛頓時蕩然無存,周媛提起自己跟楊重要開食肆的事,還說會將今日吃的烤肉放到食肆主推。

謝希治聽了就說,恐怕上次送來的番椒不夠,會幫她想辦法再弄一些來。

“那倒不急,這東西也不用太多,而且我留了籽,先試試能不能種出來。”她已經讓人曬種子了,打算等徹底曬幹後,找時間種到花盆裏,試試能不能發芽。

謝希治聞言笑道:“你總是多有奇思妙想,沒等別人為你打算,你自己就早已想好後路了。”他本是就事論事,說完忽又覺得似乎容易讓人誤會另有深意,想開口解釋卻又不知該怎麽說,最後隻能閉口不言了。

周媛聽了這話有些訕訕的,她抬頭看了一眼,見亭子裏的侍女不知什麽時候退了出去,眼下居然隻有他們兩個留在亭子裏,於是終於鼓起勇氣說:“對不住,當初,我並不是有意欺瞞你……”

謝希治沒有想到她會順著話道歉,一時愣住了沒有答話。

“我本該與你說個清楚明白,哪怕有些話那時不能說,我也不該、不該……”

她躊躇著說不出來,謝希治卻明白了她的意思,開口截斷她:“那事不怪你。”是他自己泥足深陷,而且,他當初也並沒有給周媛能夠開口拒絕的機會。

周媛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道完歉卻並沒有放鬆感,因為道歉的對象好像已經不在乎這事了。

謝希治看她低下了頭,想開口解釋自己當日剛在葉家灣醒來時的行為,剛說了兩個字:“其實……”就被從外麵衝進來的大郎打斷了。

“姑母,我要聽笛子!”大郎說著撲進了周媛懷裏,還從手裏遞出一根裝在青布套子裏的笛子給周媛。

周媛漫不經心的接過笛子,剛抽出了一個頭,卻忽然反應過來,飛快的又塞了回去,跟大郎說:“怎麽拿了這一支來?這支壞了,吹不響,我帶你去拿另一支。”說完也沒理謝希治,牽著大郎就走了。

剛才那一瞬間,雖然她動作夠快,可是謝希治與她實在相隔不遠,他又一直看著她,所以雖然那笛子隻抽出了一小截,但作為竹笛的製作者,謝希治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原來她還留著這支笛子,謝希治嘴角慢慢上翹,心裏有熟悉又陌生的喜悅漸漸充盈,原來她也並不是那麽無情。

當晚信王府裏並沒有響起笛聲,謝希治也沒有再見到周媛,但他的心情卻一直很好,直到走的時候,臉上都是笑容可掬的模樣。晚間回到驛館,他還難得有興致尋出了自己的笛子,對空吹奏了一曲《雪絨花》。

相比之下周媛鬱悶得多了,終於鼓起勇氣誠心誠意的道歉,卻被人開口打斷,而且那人還表現的好像無所謂、不在意一樣,讓她格外的懊惱。

接下來的幾日她就像霜打了的茄子,忽然蔫了下來,也不張羅各種新吃食了,也懶得陪侄子們玩了,就自己躲在房裏看書獨處,連開鋪子的事都隻叫周鬆一人去忙。

楊重來問過一回,見她不理,就去尋了王妃來看她。

周媛不好怠慢信王妃,就推說自己那日出去可能中了暑,又吃的有些油膩,所以身體不太舒服,才一直躲在房裏的。

信王妃信以為真,忙叫人去尋了大夫來給她看,又開了各式藥物。

於是周媛雖然得了清淨,卻也不得不喝下了不少藥湯,直到中秋節前一天實在忍不了了,才說自己好了,出來見人,告別那各式各樣的苦藥。

作者有話要說:在有些話沒有當麵說清楚之前,兩個人還是別扭的呀

在感情裏,誰都沒有絕對的自信

而且,嫁過一次這種事,無論是對誰來說,都是一條需要勇氣才能跨越的鴻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