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他來了嗎

夢裏。

鋪天蓋地的黑,鋪天蓋地的冰冷,骨頭縫裏都是寒冷刺骨的水。窒息感讓玉暖呼吸困難。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手上滿是汗水。臉上也都是汗水。

慌亂之中,玉暖抓住了藍逸瑾的手,如同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死死地攥在手裏不放開。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我不離開……”藍逸瑾反握著她的手,緊緊地握著。

整整一夜,玉暖反複地夢魘,每一次隻有牢牢地抓著藍逸瑾的手才能稍稍地安靜下來,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藍逸瑾坐在昏暗的房間裏,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為她掖好了被角,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才悄然離開。玉貞與宋慶在門外守候了一夜。

見藍逸瑾出來,宋慶隨著藍逸瑾回去早朝了。而玉貞回去房間裏繼續守著玉暖。

晨曦的光芒照耀到屋內的時候,玉暖睜開了惺忪的眸子。看了看頭頂的帷幔,恍惚之中總覺得有一個人陪著自己一晚上。

是不是他回來了?玉暖騰地從床上翻坐起來。不顧腳上什麽都沒有穿,跑到偏殿外間忙碌的玉貞的麵前,抓著她的衣服問道:“昨晚上有沒有人來?”

眼神裏帶著期待和開心,還有玉貞鮮少能從玉暖眼中看到的喜悅。

“沒有啊!”玉貞搖搖頭,眼睛裏是疑惑和對玉暖深深的擔憂。的

玉暖臉上的表情瞬間垮下來了,欣喜消失的刹那,填補的是無邊的失望。混雜著些許的傷心……

“小姐有什麽事情麽?”玉貞關心地問。

“沒什麽,你忙吧。”玉暖略微有些失魂落魄地說道。又重新回到了床上去,裹著被子,緊緊閉上了眼睛。手心裏似乎還殘留著他熟悉的味道。

大概是玉暖進入禁顏宮的第二年冬天。

禁顏宮的冬天是冷到刺骨的,比任何地方都要冷個千倍萬倍。玉暖死命地將衣服裹在身上,但還是止不住地發抖,冷無處不在地將她死死地纏著。

有一個晚上,外麵的鵝毛大雪下了整整一晚上。玉暖發燒了,已經神誌不清了。自己的木炭早就沒了,屋子裏甚至比外麵還要冷。

玉暖身上裹了很多衣服,可身上還是冷。恰好葵水又來了。小腹更是抽疼冰冷,身上的汗珠子就沒有停地落下。衣服很快就濕了,很快就變冷了。

裹著冷,不裹更冷。

玉暖已經連眼淚都害怕落下來,有些滴落在床榻上的淚水已經結成了冰。一個冰殼子就罩在枕頭上。硬邦邦的……

他就是在那時候出現的,她被燒糊塗了,也被冷糊塗了。眸子裏的光太過朦朧,看著門口站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穿著一身墨色棉衣,披風是絳色的。頭上帶著狐裘滾邊的帽子。

玉暖記得那時候自己朝著他喊:“救救我……”

然後他走到了自己麵前,那雙手真溫暖,放在自己的臉上,如同太陽光一樣,驅散了玉暖渾身的冰冷暗沉。

“沒事了。”

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聲音有些熟悉,卻也有些陌生。

那男子將玉暖摟在懷中,狐裘的披風也裹著她的身子。她隻覺得自己的眼皮很沉重,很沉重……很快就睡過去了。

等到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竟然發現身上裹著一件裘披風,也不那麽覺得冷了。

玉暖尋遍了自己屋子的角角落落,尋遍了院子的角角落落。除了那件披風什麽都沒有了。好像他從未出現過一樣。

人在絕望的時候,很容易抓住一根稻草,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說在接下裏更絕望的日子裏,玉暖都咬牙堅持了下來。那麽那個人給她的力量是無可估算的。那件披風玉暖怕被那些勢利眼的太監瞧見了拿走。整個冬天都壓在床底下舍不得拿出來用。

從禁顏宮出來的時候,玉暖什麽都沒有帶。唯獨那件披風被小心地收放在了新居清流小築。

昨晚上,她能感覺到他又一次出現了。亦或者說隻單單是自己的感覺麽?

從出了禁顏宮到如今,玉暖鮮少落淚。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細弱的抽搭聲還是被玉貞敏銳的聽覺吸引了。

玉貞又將此事告訴了藍逸瑾,藍逸瑾在龍辰殿裏看著紙條微微發了一會兒愣。

“難倒在你心裏還惦念另外一個男人麽!?”手狠狠地砸在了麵漆那的楠木桌上。

嚇得一眾人慌忙跪在了地上。

“皇上息怒!”

“宋慶,去禁顏宮,把那個管事的老東西帶過來!朕要知道所有的事情,到底在這三年發生了什麽該死的事情!朕統統都要知道!”藍逸瑾一掃桌子上的奏折筆具,大吼了一聲。

“奴才遵命!”宋慶領命急忙出去了,留下一眾宮女太監戰戰兢兢地收拾地上的殘局。

“都滾。”藍逸瑾冷冷地說了一句。

“是……!”

等到整個龍辰殿裏沒了一個人,藍逸瑾才閉上了眼睛。心裏揣度了許多人,彥庭?百裏承軒?還是其他什麽人是自己不知道的?

“無論是誰,你遲早都是朕的人!”藍逸瑾緊緊地攥著拳頭。眸光暗沉晦澀,藏著千般萬般的冰冷殘忍。

他是皇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世上沒有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得不到的人。

修養到今日,玉暖覺得已經大好了。便去了朝鳳殿主殿去稟告太後自己要回清流小築去了。

太後滿臉笑容地答應了,還囑托了她好生照顧自己,並賞賜了許多珍貴的藥材補品。最後賜了鳳駕讓玉暖乘坐。本想推諉,卻見太後心情難得大好,也不多推辭了。

一路回到清流小築,玉暖才算是舒坦了些。

這些日子,雖然好吃好喝,卻拘得緊,渾身不舒坦不自在。還是自己的地方舒服。

再過不了多少日子,等著成泰回來了就趕緊議婚,早早嫁出去就是自己最好的歸宿了。也希望此事能讓皇上打消了要納自己為妃的念想……

想及此,玉暖悵然地看了看天空。被宮廷的高牆劃分了的四方四正的天空,自己厭了!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