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公主之死

第二天一早,玉暖便去了宋棄的院子。門便推開了。出來的是一個模樣嬌俏秀麗的女子,有些麵生。便多看了一眼。

“奴婢明悅拜見娘娘!”那女子見到玉暖便急急忙忙地俯身行禮。

“起來吧,我如今在禁顏宮什麽都不算,以後見了就不要多禮了。”玉暖笑了笑,虛扶了一把,“你叫明悅?你是宋棄什麽人?”

“回…回娘娘,奴婢是他的對…對食。”後兩個字好似難以啟齒,明悅說的格外清淡,若不是玉暖注意,都聽不清楚。

“這般啊,那煩你進去告訴一聲宋棄,我找他。”玉暖笑著說,語氣和善,無絲毫瞧不起的意思。

那明悅見狀,心裏略有些複雜,便點頭進去了。玉暖候在門外。對食在宮內算是一件半公開半私密的事情,太監宮女之間關係也因此微妙起來,進了宮的男人,做了太監便不再有那事,可女子不同,有些耐不住的便會找稱心的太監做對食,這種關係微妙,主子也大多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宋棄也明悅都不是自己的人,他們若是真心,玉暖也為他們開心。

正想著,宋棄急急匆匆地出來了。瞧著也是剛剛起身,走到玉暖麵前便恭敬地問:“主子尋奴才有何事?”

“我這有一份信,勞煩你讓人帶給百裏承軒。”玉暖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遞給了宋棄。

“百裏將軍?如今快過年了,百裏將軍已經回朝了。娘娘放心,奴才一定讓人送到將軍的手裏!”宋棄瞧著很是開心,讓一旁的明悅有些疑惑,玉暖知他聰明,也不多說,轉身便走了。

待玉暖走遠了,明悅湊到宋棄的身邊問:“這是什麽?”

宋棄將信箋收到進懷中,淡淡地說:“沒什麽,你快回浣衣局吧。”說完便轉身走了,明悅咬咬牙,心裏有些不悅,但最終還是歎息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宋棄拜托了早前與百裏承軒關係很好的副將,如今卻是禁衛首領的劉葉捎信出去。劉葉知道是玉貴妃的信箋,點頭答應了下來。早前將軍走的時候便叮囑了自己,若是能有幫持的地方就出了一份力。

“公公告訴娘娘,我一定親自將信送給將軍。”

宋棄點點頭,道了謝就回去了。這件事情被藏在樹背後的追風看的一清二楚,很快一直蒲扇著翅膀的鴿子便停在了龍辰殿的窗戶口。

宋慶將綁在鴿子腿上的小紙條拿下來,小心翼翼地遞給了藍逸瑾。

藍逸瑾隻展開了看了一眼,便扔在了一邊。但臉上的神色也有些微的波動,宋慶在一邊看了一眼,卻猜不出主子的心思。

“吩咐追風,繼續盯著,任何風吹草動都告訴朕。”藍逸瑾過了一會兒忽然出聲吩咐道。

“是。”宋慶答了一聲,便在小案幾上很快書寫了一些什麽東西。寫完之後綁在了鴿子腿上,將其放飛。

禁顏宮的一切都沒有變化,隔壁的老太妃,不,老公主,還是時常瘋瘋癲癲,或者尿床,吃東西也時常喂不到嘴巴裏去。她已經很老了,有五十多歲了。玉暖卻時常去看她了,將自己的放在陶罐裏的種子,給她,教她如何種菜。教她學如何在太陽大時候將被褥拿出來曬一曬。

老公主拍這手喊道:“你好厲害,比父皇還要厲害!”

“是麽?”玉暖笑了笑,抬起頭,將厚厚發潮的褥子晾曬在了陽光下,褥子上散發出陣陣的尿騷味和汗水的酸腐味。她曾是高貴的公主,被父皇嬌寵母妃噯嗬,可又有誰知道她晚年卻這般淒涼。

每每見到她澄澈安靜的眸子,那種雀躍的歡樂永遠地停留在了十幾歲。再也不會長大,也永遠停留在那個嬌生慣養的年紀。她在害怕若是有一日藍沁……不敢想,不敢想!

“父皇他很高,能將我一把抱起來。然後親親我的臉蛋。就在這裏!”公主開心地指著自己的臉頰,上麵已經布滿了皺紋,一個個的褶子藏著汙垢和虱子。可她笑的那麽開心,若她還年幼,這張臉上的笑容必然是最燦爛的。

“真好!”玉暖笑著,伸手過去要為她解開衣服,身上穿的衣服已經很陳舊了。到了冬天,她還穿著秋如的袍子,也不說了,那袍子生生短了那麽多。手腳凍得生膿,瞧著讓人心疼。她特地帶了一套自己的棉衣,想為她換上,卻不料公主忽然暴怒起來,一把拍打開玉暖的手,還在她的手上留下了一道血印子。

“你要幹什麽!這衣服是父皇送給我的,讓我除夕晚上穿上的!”公主護著自己的衣服,低頭急急忙忙要將她解開的扣住扣上。可如何都扣不上,一著急,竟然眼淚就下來了。混合著黑黃的鼻涕,模樣悲傷。

“我不是要搶你的衣服,隻是瞧著髒了,公主換下來洗幹淨,到除夕夜的時候穿上皇上肯定喜歡!”玉暖忍著痛,笑著說道。

公主稍稍遲疑了一下,覺得她說有道理,於是笑著說:“那你為我洗了吧。”

說完張開手臂,便等著玉暖去脫衣服。玉暖這才笑著上前去為公主換了衣服,又為她洗了臉頰手,一盆盆的髒水破在了院子裏。

“鏡子裏的人是誰呀?”公主不可置信地坐在鏡子前問道。

“是公主。”玉暖用梳子為她梳頭,嫻熟地挽了發髻。插上了一隻木釵子。瞧著好看多了。

“真難看!這不是我,不是我!”公主忽然大聲哭泣起來,趴在了梳妝台上一句話都不說了。

玉暖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用平日裏哄藍沁的法子將公主抱在了懷裏。“不哭不哭,你是最美的。”

那公主靠在她的懷裏,眼淚簌簌地落下來。玉暖撫摸著她頭發,裏麵已經布滿了白色的發絲,她已經很老了,可她的心還很年輕,很年輕。年輕的還是那個膩歪在父皇的懷抱裏撒嬌的孩子。

玉暖的心很酸,眼淚甚至比那公主還要厲害。

“今日早些休息吧,我明日再來找你玩。”玉暖安撫了一下她,便出了院子回去了。

大允入了冬天,便格外的幹燥。幹燥的隻要一個小火花就能熊熊燃燒起來。老公主半夜起床,說是大早上了,要起來做飯。玉暖教她生火,她就學著用火折子吹出了火花,然後在破舊朽壞的窗簾上試了一下。

那火焰如貪婪的舌頭一樣瞬間****幹淨了那窗簾,連帶著門窗也很快就燃燒了起來,緊接著是前一天剛剛曬得蓬鬆柔軟的床褥。

火開始燃燒的時候,老公主還在發愣,燒了一會兒她便鼓掌歡笑了起來,“真好看真好!真好看!”

玉暖這一晚又被噩夢糾纏,隔壁嘈雜的聲音入了夢,成了一場大火。要燃燒了一切。

宋棄這一晚又找了明悅,在床上過得舒坦要死,也是累了。便睡得死死的。

當老公主發現火苗舔上了自己的新衣服,然後好疼的感覺從身上升騰起來的時候。她才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想哭可是頭發已經燃燒了起來,焦灼味道傳來,她哇哇大哭起來。梁柱已經燃燒起來了熊熊的大火,承重不住,一下子折斷從上麵砸落了下來。

老公主躲不開了了,她沒有覺得火燒有多疼就被這柱子砸死了。與她而言,這是莫大的幸運了。活著的時候,她的心裏,眼裏都是父皇的寵愛,死的時候沒有多少痛苦。

宋棄的門是被禁衛軍的一腳踹開的,明悅從床上衣衫不整地滾了下來,宋棄穿著袍子下來就對禁衛軍作揖。卻被彪悍的那人一腳踹開了。

“你還在這裏搞這齷蹉事,禁顏宮一大片都燒過去了!你是不想要腦袋了吧,還在這裏睡覺!”

宋棄一聽,腦子嗡嗡地響起來。

“奴才這就去看看!”宋棄站起來就朝著外麵看去,京都的半邊天都被禁顏宮的大火燒紅了,火光濃煙久久不息。

宋棄摸爬滾打地朝著玉暖的院子跑去,跑到一半忽然看到玉暖裹著一件袍子,絳紫色的長跑癱軟在地上,望著老公主的門口。

“娘娘!娘娘!你怎麽樣了?”宋棄急忙跪在地上問,一張臉白的不成樣子。

“我沒事,隻是老公主死了。”玉暖喃喃地說,這是她未曾料到的結局。難倒她忽然之間明白了一切?所以防火燒死了自己?無論是哪一種,或許這也是一種解脫。

玉暖為她難過,也為她開心。這種複雜的情緒,實在難說,難說。

“娘娘沒事就好,可嚇死奴才了。”宋棄算是鬆了一口氣,正要走到玉暖的身邊將她扶起來,卻被她推開了。

“對外說我死了吧,你去找劉葉,我要出宮。”玉暖忽然冷冷地轉身說道。

宋棄有些反應不過來,“娘娘說什麽?”

“去找劉葉。”玉暖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已經有些冰冷了。宋棄這才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四周還是一片火光,救火的太監還在路上,四周安靜一片……隻有劈啪的聲音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