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吳雲凱越想越怕，甚至已經有四麵楚歌身臨絕境的感覺了。
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軀體，忍不住轉頭想去看羅玨的表情。甚至有預感，那表情定會象往常一樣，似笑非笑，充滿了嘲弄與憐憫。
可就在他轉頭的一瞬，卻恰恰對上羅玨探究的目光。
彼此視線碰觸的同時，兩人幾乎不約而同的迅速轉開頭去，就象被電觸到一般，彈開了。
吳雲凱呆然而坐，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因為這個項目一旦開始，就如同炸彈開始倒計時一般。可是現在，明明知道是個□□，卻由不得他逃避，甚至還要親手按下計時器。
現在他多麽希望，這時候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上天仿佛聽到他內心的祈求，那些年紀比較大的老一輩紛紛交頭接耳。
有人用不高不低聲音抱怨道：“搞這麽多事，還不如出去拉業務找訂單——”
“對啊，再這麽搞下去，公司過不了多久，又要搞垮了。”
這些人不知道這個項目是羅玨提出來的，還以為是吳雲凱的主意，紛紛開始唱對台戲。
漸漸地，反對的聲音擴大了，字裏行間充斥著對吳雲凱的不滿。
沒等吳雲凱欣喜多久，隻聽羅玨朗聲道：“大家請肅靜！”
緊接著，羅玨便開始闡述信息化的大趨勢，並且宣讀了上次杭州高峰座談會的精神，揚揚灑灑，旁征博論，把在座的一幹人等教育的鴉雀無聲。
那腦子活份的立刻便知這是羅玨的意思，當下立時調轉槍頭，竟大力讚同，並且表示絕對會在第一時間配合項目啟動的工作。
一時間，附合之聲如潮水湧至。
吳雲凱心中一涼。
這一場仗，他尚未拿起刀劍，就已經一敗塗地了。單單在座的幾十個領導，其中又有幾人是支持他的？
在會議的最後幾乎都是羅玨在主持了……
直到會議散場，吳雲凱依舊恍恍惚惚。他眉頭微皺，臉上是化不開的濃愁，憂慮和絕望如巨山一般幾乎將他壓垮。等所有的人都散盡，他才緩緩站起身。
突然有人握住他的手，溫暖的感覺讓不禁瞠大了雙眼，是江雋……正握著他的手……
隻見這高大的男子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聲安撫道：“不要怕，還有我……我會幫你的……”
吳雲凱流露出難以致信的表情。在這個時候，幾近絕望的境地，卻有人向他拿出了手。
一瞬間，隻覺眼眶熱熱的。
江雋握著吳雲凱的手，另一隻手在其手背輕輕的拍了拍。
“別怕，千萬要鎮定！”
吳雲凱抬頭看著江雋的麵龐。
午後淡金色的斜陽照在牆上，反映在江雋的側麵，似塗上一層柔光。少了幾分肅穆，多了幾分柔和。這神情就象世上最妙的靈藥，一時間吳雲凱隻覺心中暖暖的，暖暖的……
驀地，一聲輕微的咳嗽響起，在這空曠的會議室顯得異樣的突兀。
吳雲凱微轉過頭，卻發現羅玨冷然的目光。
此時羅玨正站在門口，瞪著他們。
那目光冷冽著，探究著，審判著，同時帶著深深的疑惑。
吳雲凱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依舊和江雋的握在一起，慌忙分開。
天哪，羅玨該不會是誤會了罷。他不是同誌，絕對不是啊~都怪那個羅自新，害得整個公司的人，對同性戀都這麽敏感。
羅玨不置一詞，離開了。
吳雲凱鬆了一口氣，但一想到ERP項目，忙對江雋說道：“等一下，不如一起到我家吃飯？我們再討論一下那個項目啊。”
“今晚公司不是已經在酒店預訂了酒席，參加會議的公司高層有聚餐，聽說這已經是公司的慣例，吳總你一定要出席的。”
吳雲凱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一點都不想去，一想到要跟那些人同桌共餐，還會有胃口麽？！”
這些聚餐，不是按職務排列坐的，是隨興而座。在那種場合，有羅玨在場，他一定會被人徹底的忽略了罷。
吳雲凱載著江雋並沒有直接去酒店，反而駛進一處小區內。
“你在車裏等我，我去換一套衣服就下來。”
江雋卻拉住他。
“你住在這裏？幹嘛要換衣服？”
“我身上的西裝,衣服顏色這麽深，去聚餐會顯得太嚴肅，我去換套休閑裝……我一個人住在外麵，這裏離公司算近的了，要上去麽？”
“好啊。”江雋本來就想看看吳雲凱的住處，等的就是這句話。
公寓並不是很大，在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經很不錯了。裝修的極為現代化，黑白是它的基調。
這一點讓江雋很意外，至少他以為公寓應該華麗一點，才符合吳雲凱的本性。
“你隨便坐，我換件衣服就出來。”
江雋坐在真皮沙發上，翻看茶幾上的雜誌。
“就一個單身男子來說，你家還蠻幹淨的。”
臥房裏傳來吳雲凱的聲音：“我有請鍾點工的，有時自己也收拾一下。”
江雋站起身四下巡視，打量了一下廚房，更加意外。廚房顯然有開夥的痕跡，難道吳雲凱自己做飯？
“我換好了，走罷。”
江雋轉身就看到換了一身米色休閑西裝的吳雲凱，不禁一愣。
此時他才發覺，吳雲凱一直在裝老成。不僅僅是公事上，甚至在著裝方麵，一直在極力營造一種老成持重的感覺。
而現在換成淡色衣服，整個人立時年輕了十來歲。死沉沉的感覺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時尚感混雜著某種憂鬱的氣質。於是英俊氣質也往上翻了十倍。
此時的吳雲凱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怎麽了？難道我衣著有什麽不妥？”看到江雋的怔忡，吳雲凱低頭看看自己的外表，又振了一下外套。
“沒有，這樣很好看。”江雋自覺有些失態，立刻又維持上一貫的麵無表情。
“是麽？我其實還可以穿的更洋氣一點，可惜我爸爸說，那樣給人感覺不牢靠。走罷——”
江雋聞言，不禁啞然。難道吳雲凱換上了暗沉的正裝，會讓人感覺很可靠？
或許，初次見麵真那種感覺。可是僅僅相處了幾天，他就發現，吳雲凱既沒有主見，又缺乏才能。這就是所謂的穿上龍袍也不象太子罷。
吳雲凱剛想坐上駕駛室，江雋便道：“還是我來開罷，怎麽說這也是身為助理的職責。”
“有人代勞，我高興還來不及。”
看著江雋開車，吳雲凱在一旁指路。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可是一時間又不明白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終於到達酒店，吳雲凱立刻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當進走他們公司預訂的包間時，原本熱鬧喧囂幾乎在一瞬間靜止了。大包廂裏預定了六桌酒席，將近一半多的人已經到場。這些人，年輕人自然坐在一起，而年紀大的，幾個資格老的自然硬要跟羅玨擠一桌了。
吳雲凱尷尬的扯開嘴角，不知道該向誰打招呼。
“吳總，過來過來，這是你座位。”財務部劉經理連忙向他招手。
隻不過，劉經理所指的位置，雖是桌子首位，卻恰恰是在羅玨的隔壁。
……
坐不坐呢？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拒絕，不能！
吳雲凱微笑著，隻是笑容僵硬。
他恨這種聚餐，他恨啊！
這桌上就空了這麽一個位置，顯然是給他留的。
那江雋呢？沒有江雋坐在身邊，他會很不安，心虛萬分。
猶豫著在空位上坐下來，立刻抬頭去看江雋。
江雋就在隔壁桌尋了個空位坐下來。
兩桌距離非常近，兩人雖不同桌，其實座位卻很接近。如果仔細聆聽，可以非常清楚的聽到吳雲凱這桌上眾人的對話。
既然公司主要的領導人差不多都到場，很快就上菜。
沒等吳雲凱夾第一筷，隻聽身旁有人道：“吳總，這次ERP係統項目能在會議上正式通過，多虧了你的幫忙，我敬你一杯。”
吳雲凱隻差將牙齒咬的‘咯咯’響了，他堅決不轉頭看羅玨一眼。
媽的，這羅玨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羅玨敬酒啊，這桌上的老家夥們個個笑眯眯的看著他們，他決不能做沒風度的事。
吳雲凱笑的麵部肌肉都抽筋了似的，同樣端起身前的酒杯，與之輕輕一碰。
“隻要對公司有所助益，無論是誰的提案，我都會接受……希望羅經理以後多多提好的建議，說起來，應該是我要敬羅經理一杯才是。”
羅玨微笑著，將酒一飲而盡：“好說。”
緊接著這幫老家夥輪流的敬他酒，幸虧他酒量好，否則菜才上了二三個，他就該趴下了。
這種餐會……打死他都不想再來第二遍。如果二三個月之後真的做不成總經理，那麽不用參加這種聚餐，可能是唯一的安慰了。
等吳雲凱以為終於可以清靜一下。突然一杯酒又遞到他的麵前，有人一手撐在他的椅背，俯下身體，溫熱的氣息幾乎靠近他的耳畔，有些生硬的中文響起：“吳總，敬你一杯。”
聽到這陌生而奇怪的聲音，吳雲凱條件反射的側抬起頭。
視線頓時對上一張陌生的臉龐。五官極為立體突出，深嵌的雙眼一看就知道是混血兒。
對方的眼眸深深的凝視著，裏麵所涵含著某種看不透的情感，顯得很是深邃。
吳雲凱頓時眯起眼睛，心裏覺得奇怪非常，不過，這人也不算太陌生。不僅不陌生，反而令人印象深刻。隻是傖促之間，一時間想不起這人的名字。
遲疑的端起酒杯，臉上帶起微微笑意，說了一聲‘謝謝’。
“祝守，你手上拿著什麽？”旁人有人驚奇的說道。
幾乎所有的人包括吳雲凱的視線，都集中在來人搭在吳雲凱椅背的另一隻手上。
一朵淡粉色的玫瑰花，含苞的花瓣上甚至還帶著點點的水珠，輕舉在燈光下，突兀的存在這俗世紅塵當中，依然保持著淡淡的清香與純雅。
“a rose.”祝守將花舉到鼻下，輕輕一嗅。
吳雲凱聽到別人稱呼此人‘祝守’，這才想起，這人是技術部的研發工程師。
年紀輕輕就很有才華，平時恃才傲物，就算在公司有偶遇，縱然麵對麵，也會視他如無物的，今晚怎麽會特意來敬酒？而且未語先笑，顯得極為親切。雙眸寫滿了笑意，顯然不是弄虛作假。
所以說，看人不能隻看表麵，也許祝守就是這麽一個外冷內熱的人。
祝守將粉色玫瑰擱在吳雲凱的碗碟邊上，端著空酒杯，環顧了在座的各位，微微冷笑了一下，轉身便離開了。竟然連羅玨也不放在眼裏，傲慢到不行。
可眾人竟似不以為意，繼續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
吳雲凱遲疑的拿起這朵玫瑰花，忍不住朝祝守所在的桌席看了過去。顯然祝守的視線也朝這邊看過來，竟朝他舉杯致意。
玫瑰花啊……白癡也知道是什麽意思了！真的要瘋啊！
這眾目睽睽之下，祝守是打算陷害他，想他死麽？！
“吳總，羅經理……你們千萬不要介意，那個祝守啊，有那麽一點本事，很多公司都搶著要的，而且他是中德混血，全公司他有誰看得上眼啊，而且外國人嘛，做事經常不按常理。”說話的竟然是坐在羅玨另一側的人事部王經理。
顯然，王經理對祝守頗有微詞。!
可剛剛的舉動，分明全公司就吳雲凱被敬到酒了，而且態度那麽親切，再加上玫瑰花，這是不是意味著……
羅玨眉頭緊皺，再也按奈不住，轉頭緊盯著吳雲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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