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私會四

在蔣瑜終於把如意從福玉那裏聽來的話轉述給陸承風後,陸承風無奈地笑出了聲。

“沒想到你聰明一世,也有糊塗一時的今天。”

蔣瑜倏地愣住了,抬頭愣愣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陸承風沒有再重複那句話,隻是含笑望著她,不再言語。

他知道她連如此蹩腳的謊言都沒有看透就急著出宮來見他,純粹是因為太過關心他——因為在乎,所以亂了心神,連漏洞百出的謊言也看不出破綻。

心下柔軟得如同春日的新柳,他歎口氣,再一次把她擁入懷裏。

“我倒是很希望你常常犯點類似的錯誤,關心則亂,稀裏糊塗就中了別人的計跑出宮來,否則我又如何能見到你呢?”

蔣瑜一旦靜下心來,幾乎立馬就想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福玉背後的人是傅容真,自然是她從中作梗,想要逼得自己主動聯絡陸承風,然後抓住這條把柄。

幸好她有了飛鴿傳書那一招作掩護,沒有貿然真的傳書給他,而此番出宮,一定叫姓傅的恨得牙癢癢。

她低下頭去,半天才說,“興許我是想念你想得全無狼,好容易找到這麽個理由能來見你,自然就……”

後麵的話被他止住了,他溫柔地撫著她的長發,輕聲道,“我還記得你未進宮時,我曾經要你等我,等我金榜題名時便來求親,你還記得麽?”

怎麽可能不記得?

蔣瑜在心裏默默念著那個時候他說的話,“金榜題名時,準擬佳期日。”

她在他懷裏笑了笑,當真說出了這句話,可是末了仍是一句長長的歎息,“可惜後來我進了宮,再也等不到你。”

“不會的。”他異常篤定地說,手指纏繞住她的一縷秀發,胸口燃起了熊熊烈火,就連語氣裏也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強硬,“雖然這一次等的時間長了點,可是不會讓你等一輩子,早晚有一天,你可以再也不避諱一切,安安心心待在我身邊。”

這番話叫蔣瑜一愣,隨即麵色倏地一白,抬起頭來望著他,眼裏一片驚慌失措,“你,你……”

陸承風低下頭來對她溫柔一笑,眼神裏是不容置疑的篤定,“我會拿到我想要的東西,與你一同分享。”

蔣瑜自然猜到了所謂想要的東西是什麽,心頭狂跳之下,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想要拿到這天下?

她一直以為他隻是對權傾朝野這件事有野心,卻不料……他的目標竟然是謀朝篡位!

“先皇有那麽多兒子,哪怕……哪怕當今皇上沒了,也有別的王爺在。”蔣瑜的聲音有點顫抖,“你難道要一一跨過這些障礙,走到……走到那一步麽?”

陸承風的聲音穩穩的,笑得如沐春風,聲音裏卻含著一抹狠厲決絕,“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八個字,叫蔣瑜血液都凝固了。

謀朝篡位,這種舉動素來就隻有兩個下場,無非成功上位亦或失敗喪命。

她無法想象若是陸承風失敗了以後,她要如何活下去。

她抬頭看著他,心頭仍在狂跳,“你若是,若是不能成功,我該如何是好?”

她的聲音裏藏著淒惶與悲苦,她寧願等他一輩子,也不願意哪一日他先離她而去——哪怕是遠遠看著,隻要知道他過得好,也好過他徹底消失在她的生命裏啊。

“承風,不要去爭那個位子,算我求你好不好?”她幾乎是哭著央求他。

古往今來,覬覦皇位的人有幾個得到了好下場?呂不韋,楊素,王莽……每一個都死得慘烈,叫她光是想到都覺得心頭一片冰涼。

“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一輩子待在那個皇宮裏,而我們僅僅隔著幾道宮牆,卻永不相見麽?”陸承風無可奈何地問她,眼神裏卻因為這樣的念頭而沾染了不甘。

他曾經以為隻要自己金榜題名拿到名望,那麽蔣晉書哪怕昔日再看不起他,到那個時候也總該把蔣瑜嫁給他了,隻可惜待到他終於熬出頭那一日,卻得知蔣瑜已然進宮,成了皇帝的妃嬪。

後宮女人那樣多,皇帝沒有珍惜他的瑜兒,卻用這皇宮束縛住了她年輕的生命,也叫他再也見不到她。

開始的時候是怨恨,後來慢慢平靜下來,他總算不再借酒消愁,轉而積極地尋找解決辦法。

在看到聽到大殿之上的顧淵一次又一次對蔣瑜全然不放在心上後,他終於萌生了那個念頭,取而代之,重奪心頭至寶。

權勢與美人,他統統都要。

尊前擬把歸期說,欲語春容先慘咽。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腸寸結。

直須看盡洛陽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就當他是情癡,就當他為了一個女人又是恨風又是恨月,可是得不到的痛楚一直盤旋在喉頭,叫他此生都難以下咽。

那個皇位,那個女人,他都要定了。

不管再怎麽盼著時光慢些走,天終是慢慢亮了。

蔣晉書自然知道女兒在後院待著是為何,負手在屋內立了一夜,卻始終一言不發,也沒有去阻止。

這世間一切都有因果報應,他曾經為了所謂的前途,為了功名利祿,拋棄了糟糠之妻,而在蔣瑜的母親終於病逝以後,他才常常從噩夢中驚醒,意識到自己不僅失去了深愛的人,也並沒有得到自己昔日追求的浮華名利。

他甚至親手拆散了一對有情人,把女兒送入了那個埋葬青春的皇宮,叫她一輩子都得被困在裏麵,無法與真正愛的人在一起。

愧疚與痛苦在他老驥伏櫪壯誌未酬之時侵襲而來,這也是為何昨夜陸承風得到蔣瑜要出宮的消息後趕來蔣府時,他什麽也沒說便讓對方進來了。

他這輩子錯得太過離譜,隻希望能有那麽一點,哪怕隻有一分一毫,能夠彌補蔣瑜,哪怕蔣瑜並不認他這個父親,可她終究是他的女兒。

天還是亮了。

蔣瑜麵容慘白地望著那輪冉冉升起的紅日,側過頭去絕望地看著陸承風,“我該走了。”

“走吧。”他說的倒是坦然又輕鬆,隻是深深地望著她,最後一次摸了摸她的麵頰,“冷麽?”

她的肌膚冰冷冰冷的,在這樣寒冷的夜裏坐了一晚,自然是冷的。

陸承風解開自己的披風,要替她披上,卻被她攔在半空。

蔣瑜無可奈何地說了句,“你要我穿著你的衣服出去?”

他也一怔,隨即失笑,“是我糊塗了。”

短短一日內,他們都因為彼此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也算是扯平了。

蔣瑜強忍住眼淚,抱住他,“雖說你不娶妻會招來很多話柄,說不定還會絕後,可我就是希望你為了我永遠留著那個位子,哪怕……哪怕我一輩子也得不到,奢望著也是好的。”

陸承風笑著在她耳邊呢喃道,“自然一輩子給你留著,你一定會得到的,隻要等著我的好消息。”

蔣瑜仍是忍不住顫栗了一下,好消息……她隻盼這輩子都不要有什麽壞消息便好。

可是她應該相信他,他既然豁出性命了,她也沒什麽好怕了。

“我等你的好消息。”她帶著絕望與希望說著這句話,內心猶如在冰與火之間苦苦煎熬。

宮妃出宮探親的時間都是極為有限的,蔣充儀在離宮不過一夜之後,也終於不得不踏上規程,朝著那個紅牆綠瓦的皇宮又一次進發。

她不知道陸承風會在哪個角落靜靜地望著她離去的車轍,隻是保持著微笑的麵容坐上了車,待車簾已落下,頃刻間淚如雨下。

馬車駛向了來時路,駛進了來時的宮門,她在玄武門內下了車,卻老遠就看見一個女人穿著厚厚的白色狐裘,站在一棵鬆樹之下含笑望著她。

傅容真。

蔣充儀從容不迫地走上宮道,而容真就站在道旁,顯然是刻意在此等她的。

“蔣充儀回得真早啊。”容真笑得雲淡風輕,看著她略顯蒼白的麵容,“看這樣子,約莫是為蔣夫人的病情憂心忡忡,徹夜未眠吧?”

蔣充儀神色不變,隻是眼眸裏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轉眼間又露出個滿不在乎的笑容來,“是啊,徹夜未眠呢。倒是容充媛,已是有了身子的人,怎麽還親自跑來接我呢?真是叫我受寵若驚呀,昨日走得倉促,也未來得及通知你一聲呢,充媛大概和鴿子玩得正開心吧?”

她倒是先發製人了。

容真輕笑出聲,“我也並非來接你的,隻是昨日惜華宮裏有貓兒思春,跑來這邊私會情郎了,今兒我趕了個早,特意來瞧瞧,看看那貓兒可舍得回宮了不。”

她字字珠璣,似笑非笑地看著蔣充儀,“不過我到現在也沒瞧見那貓兒的影子,反而等來了蔣充儀,怕是那貓兒舍不得情郎,不會再回惜華宮了。”

蔣充儀藏在袖子裏的手握得死死的,指甲掐入掌心,簡直對眼前的人恨之入骨。

容真自然不會忽略掉她眼裏的恨意,當下微微一笑,“既然沒找著貓兒,我就先回去了。充儀也快些回宮吧,畢竟天寒地凍的,你忘了當初我身邊那小太監是如何凍死的了?”

她已經可以直麵長順的死了,因此她要提醒這個女人,她傅容真很多事情都可以不計較,可是唯獨這一樁,她有仇必報,錙銖必較。

至於陸承風,癡心妄想謀朝篡位的人,向來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這個天下是她腹中孩兒父皇的,其他人,休想奪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章看似幫蔣充儀和陸承風洗白了,但是!黑化了的渣男渣女哪怕值得同情,所作所為也會令人又一次怒發衝冠滴。

接下來的陰謀一個接一個來,大家接好招了,不止一個喲,小蔣這邊隻是比較猛烈的一個罷了。

想了想,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大家一起來宮鬥才最激情澎湃有木有!

下章看點

皇上:朕要占領整個章節,搶回被奪走的男主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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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