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欞久初任閣主之職時,每日麵對仿佛如雪片般從四麵八方傳來的消息和委托,他最想幹的事情,就是把那一疊疊摞得一人高的信件劈裏啪啦全推倒,徒手撕了,或丟燭火裏揚了。

隻可惜,即便他是無壽閣尊貴的閣主,也不能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信得看,事還得辦。

但現在不同了。

所有的事情,唐少棠和喬長老都會替他處理。在他的默許下,事情但凡經了唐少棠的手,甚至完全無需過問他本人的意見。

他是在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他所贈予唐少棠的閣主頭銜,並非虛名。

當初在所有人眼中幾近玩笑的一句話,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句認真的承諾與托付。

彼時,他以為自己壽數無多,以他對無壽閣蠱毒的了解,即便楊大夫能配製出解藥,服藥後的結果與自己而言仍將是一場勝負難料的豪賭。

以他與唐少棠早就牽扯不清的關係,再考慮到唐少棠一貫的性格,他不認為自己如果輸了,對方還能全身而退重新拾起新生活。他也不相信唐少棠那對仍然在世且位高權重的雙親能為唐少棠做什麽。

既如此,就必須由他未雨綢繆了。

阮欞久身無長物,除了一個無壽閣,還真沒有其他能拿來利用的東西。

他將閣主之位贈予唐少棠,摻雜了自己卑鄙的一份私心。

他深知,無壽閣在唐少棠眼中,會是一份禮物,也終將成為舍之不去的重擔。

感情能困住人,責任同樣可以。

秋海棠能用感情與責任逼唐少棠困守雪域迷陣,他同樣能用一個沉甸甸的無壽閣,把唐少棠強留在沒有自己的人間。

他贈予的東西,唐少棠必不會輕易棄之任之。

如此,即便他賭輸了,至少唐少棠還能繼續走下去……

風吹紙頁的沙沙聲,與時不時散落甩臉的信紙將阮欞久啪啪打醒,無情地提醒他:少發愣,多幹活。

阮欞久皺著眉頭把膽大包天打臉自己的信紙揭了下來,忍住順手撕了的衝動,不耐煩地翻開。看完信,他眉頭擰得更緊了。

信件傳回的消息言簡意賅,說的是霓裳樓與蓑衣翁之間起的新衝突。

有衝突不奇怪,江湖上每天都有新的衝突在上演。無非就是從你罵我我罵你你打我我打你,演變成你們罵我們我們罵你們你們打我們我們打你們。隻是衝突的兩方,讓阮欞久有些久違的頭疼。

霓裳樓和蓑衣翁的事兒不歸他管,但秋海棠與池峰嵐的事他又不得不多留一份心。

阮欞久揉著太陽穴,心說也不知道唐少棠有沒有看過這封信,知不知道他爹娘的糟心事。

許是心有靈犀,他正拽著信紙皺眉,唐少棠就輕輕敲響了門。

阮欞久最近練就出一門新的獨門絕技,光聽敲門聲就能認出唐少棠。

他擺擺手,道:“都說了,你來不必敲門。”

唐少棠推門而入,一眼瞧見阮欞久持信皺眉的表情。他掃過熟悉的信紙,想了想,問:“你擔心事態惡化,他們會親自出麵?”

阮欞久:“……”

我不擔心他們,我擔心你。

唐少棠:“?”

阮欞久撇過頭,清了清嗓子,在內心做了十來回演練,方才說出口:“我不擔心他們,我擔心你。”

有些真心話,換做以前,就是撕爛了他的嘴他也說不出口。但現在他覺得有必要逼自己去一遍遍嚐試。

唐少棠很少說自己的心境,對於失而複得的雙親,他是如何想,又是如何打算的,他從來不說。失望,悲傷,憤怒,困惑,這些尋常人必然經曆的感情,在唐少棠這兒極難看出端倪。

阮欞久暗自揣測過,如今他想換個法子,學著唐少棠偶爾的語出驚人,也試試最直白的方式。

果然,唐少棠聞言先是一愣,臉上飄過一瞬的無措,他站到窗邊吹著晚風,任雲霞染上耳尖。

半晌,唐少棠輕聲問:“你是我爹娘嗎?”

如此為我操心。

阮欞久一口氣沒順上來,剛想破口大罵,對著唐少棠的臉又給硬生生憋了回去。他耗盡了並不存在的涵養,改口道:“你摸著良心說說看,我是你什麽人?嗯?”

唐少棠看出阮欞久的掙紮,笑了笑,又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替我擔心。”

幼年時在心裏留下的窟窿,哪怕永遠不被填滿,不可挽回,今後也不再是他人生的障礙。缺憾不一定要被彌補,他如今擁有的一切,足以拂散往事的陰影。

唐少棠在心裏回味阮欞久的問話,默默抬手捂著自己心髒的位置,當做回答。

——我是你什麽人?

阮欞久不解地看著唐少棠笑而不語捂心口的模樣,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盯了一會兒,倏忽了然。

雲霞也因此染上了他的耳尖。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沒來看,一看發現評論竟然有這麽多!這麽多!!!

每一條評論我都看了!謝謝大家!!!

為了看看我哪裏寫的相對有趣,所有評論對應的章節我也快樂地回顧了一遍。

接著就發現我語句不通順和打字失誤的地方好多,尷尬 ̄□ ̄||。

懶得改了。對,我就是這麽懶。

不過為表歉意和感激,咱也不多說啥,連夜碼了一個小小的番外,希望大家能看得開心。感謝在2022-05-18 22:22:36~2022-12-15 11:41: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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