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拐點地,領頭的蓑衣翁腳步穩健,率著眾人從容踏入戰局,與廝殺中的人打了個照麵。

鴦兒殺氣正盛,也不管來的是誰,擰身甩鞭伺候。

蓑衣翁:“……”

他維持著雙手交握撐拐的姿勢,抬起眼皮慢慢掃過紛亂的院落。木拐在他掌中微微傾斜,似是不經意間漏出一截寒光,登時迸出劍芒如虹。

隻眨眼的功夫,鴦兒手中的長鞭斷成兩截,而蓑衣翁藏在長拐中細劍已複歸鞘中。

鴦兒睜著銅鈴大的黑眸難以置信地盯著垂暮之姿的敵人,正要暴起再戰,卻3被碧青往後拉了一把。

碧青:“我們走,這人動不得。”

她說的不是敵不過,而是動不得。

鴦兒不服,扭頭看著碧青,鼓著腮幫子就要鬧,就聽碧青壓低了聲音,道:“樓主會生氣的。”

她跟隨霓裳樓主多年,無論頂著這個頭銜的人是秋氏姐妹中的哪一個,她都不陌生。而就在不久前,她卻頭一次從秋海棠臉上察覺出了動搖。那是轉瞬即逝的情緒,惋惜與懷念的交織。

當時,秋海棠正盯著她親手獻上的畫……

秋海棠其人,麵若桃花,心如鐵石。世間萬象、人情冷暖在她眼中,仿佛都是一般無差,沒什麽區別,更沒什麽意思。碧青不知道秋海棠到底從那副肖像畫中真正看到了什麽,又想到起了什麽,以至於有一瞬變得不那麽像她自己。但她知道自己畫的是誰,也敏銳地察覺到出畫中人定然與秋海棠關係匪淺。

這樣的人,無論是敵是友,都該由秋海棠親自麵對,絕輪不到她們插足動手。

蓑衣翁持拐掀開鬥笠,目光如刀掃過,逼問:“樓主?你們哪裏來的樓主?”

霓裳樓已毀,受困的秋嬋也成了廢人一個,獨自留在一座空城活不了多久,霓裳樓現今何來能主持大局的樓主?

說話間,碧青已經帶著鴦兒上下幾個縱躍,往院外飛掠。

蓑衣翁:“也罷,既然是霓裳樓的漏網之魚,老朽見一個殺一個。”

“追,這一回,都給我殺幹淨了。”

不管她們口中“樓主”是何人,一並殺了便是。

話音未落,兩道身影鬼魅般追了出去。同時往外逃的,還有一個時鍾坐壁旁觀的人。躲在屋頂的張世歌看在眼裏,心道一聲:不好,假禿驢想逃!

假和尚:“……”

自見到蓑衣翁一行起,假和尚原本不動如山的表情就再也掛不住了。他可說是目露凶光地瞪視著來人,恨不能將人活剝了皮給生吞下去。將這份咬牙切齒的怨毒與憎恨暫且壓製下去的,是蓑衣翁削斷鴦兒長鞭的凜然一劍。假和尚摸著自己的瘸腿,本能地退後兩步,趁著蓑衣翁與小妮子交談的間隙想出一計。

他猛然擊出一掌,將身旁的灰衣人推至蓑衣翁麵前當做擋箭牌,自己則順勢向後急退。

蓑衣翁見狀,啞然失笑:“老翁啊,這麽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一樣的卑鄙無恥。”

張世歌聞言悚然一驚。

據他所知,蓑衣翁中人常以“老翁”稱呼首領。

如今這個執拐蓑衣翁,他曾在阮欞久身旁曾見過一麵,心下明了對方乃是蓑衣翁現今首領的身份。他口中的老翁會是何人?還能是何人?

前一任的蓑衣翁?

蓑衣翁抬了抬手指,身後立刻有四道黑影竄出,手持鎖鏈交錯成網,從東西南北四麵包夾對手。

蓑衣翁喃喃道:“跑?都跑了這麽多年了,該回來受死了。”

“嗯?”

蓑衣翁眼眸微動,拄拐的手轉向旁側,橫拐擋下來自陳某人的偷襲。隨後,他擰杖的手又向上一撥,藏在杖中細劍再度出鞘,一道如月冷光劃過,從腕部切入,當場將對方的手掌斬於劍下。

“啊啊啊!”

陳某一聲慘叫,忙蹲身翻滾後退與蓑衣翁拉開距離,他當機立斷撕下一片衣料,咬牙掙紮著包紮斷手止血。

蓑衣翁垂目冷冷道:“你又是哪兒來的廢物?”

“!!!”

被假和尚推出去時,陳某的愕然不過一晃而過,經曆斷手之痛,慘叫過後他依然能冷靜應對,可此刻言語受辱,他卻因憤怒漲紅了臉,一雙眼珠似乎瞪出血來。緊閉牙關片刻,他突然啐出一口血,捏著嗓音咬牙切齒道:“你認不得我了?池師兄?”

時隔多年,池峰嵐成了蓑衣翁,骨子裏的目中無人卻依舊健在。

蓑衣翁:“……”

池峰嵐聞言眉頭微動,終於正眼端詳起灰衣人。

他想起來了。

他仍在北望派時,確實有個技不如人的師弟曾多番糾纏與他切磋武藝,每每自取其辱。他記得對方武功尚可並不出彩,手段卻是齷齪陰損層次不窮,另他很是不屑,隻不過念在同門的份上並不其計較,後來……

對了,後來聽說就是這個人藏了自己當初寄回北望派的信,還殺了同門師兄叛逃出派。

陳某遲遲未能從池峰嵐臉上看到他想要的表情,沒有他期待中的懊悔,驚詫,甚至似乎根本記不得他這個人。他怒不可遏,喝道:“你說我是廢物?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現在成了什麽樣子!哈哈哈哈。”

池峰嵐:“……”

陳某:“怎麽,你現在記得我是誰了?我陳——啊……”

細劍哢嚓一聲刺穿咽喉,碎喉骨,最後拖著粘稠著尾音,再度收回拐形劍鞘中。

池峰嵐陰惻惻道:“名字就不必提了,省的髒了我的耳朵。”

他默然抬腳踢開死不瞑目的屍體,目光巡視一圈後,一步一步走向被四人用鐵鏈拽回地麵的假和尚。

蓑衣翁除了耳目遍布江湖,還專門養了一批特殊的人才。這群人不善言辭,不善潛藏,平時更不常在外走動。他們隻跟隨在蓑衣翁之首身邊,身負百般刑具,專攻一件事——折磨拷打。

假和尚正是被這群人用鐵鏈從空中掄進院落,他的膝蓋骨被鐵鏈擊穿,被迫以跪姿重重地摔回地麵。兩根鎖鏈穿骨,在一左一右二人的拉扯之下強行提起了他的雙肩,逼他抬起頭,仰視著如今的蓑衣翁之首——池峰嵐。

池峰嵐:“滋味如何啊,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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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胡言亂語小劇場:

阮欞久:(吃)

唐少棠:(看)

阮欞久:我們好像忘了什麽正經事?

唐少棠:(遞)

阮欞久:再吃會兒?一起?(遞)

阮欞久、唐少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