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五年(1571年),明藩王楚恭王死於湖北武昌,留下遺腹孿生子朱華奎、朱華壁。明神宗萬曆八年(1580年),封朱華奎楚王,朱華壁宣化王。

萬曆三十一年(1603年),楚宗人朱華越上告朝廷,謂朱華奎、朱華壁皆非楚恭王子。內閣閣臣沈一貫因得朱華奎重賄,令通政使沈子木截留朱華越的上書,並指示朱華奎搶先彈劾朱華越,神宗指示下禮部處理。朱華越聞訊入京,告發此事,並請楚王宗室二十九人聯名。

沈子木懼之,於是命令朱華越將原疏日期變換後奏上。東林黨人禮部尚書郭正域力主查勘虛實,並希望以此為由逐走沈一貫;沈一貫則以“宮鬧曖昧”、“年月久遠”、“事體重大”為由,從中作梗,極力偏袒楚王,以打擊東林黨勢力。

此後,沈一貫令給事中楊應文、錢夢皋、禦史康丕揚等相繼彈劾郭正域,而郭正域則以沈一貫指使沈子木匿疏不上、阻止查勘和楚王行賄等事上疏爭辯。最後,明神宗無法查明真相,隻得罷此事不問,郭正域罷職,朱華越以誣告罪降為庶人,禁錮鳳陽。黨爭以沈一貫的全麵勝利告終。

萬曆年間的“偽楚王”,“妖書”,“劫杠”三案

明神宗萬曆三十一年(公元1603年)三月,楚王宗人、輔國中尉朱華越,向朝廷遞上奏疏,指控27年前襲爵楚王的朱華奎,實為王太妃之兄王如言的侍妾尤金梅所生,不應當讓他“亂宗”、繼續為王。由而觸發了兩派朝臣明爭暗鬥的軒然大波。

奏疏首先送到通政司。首輔沈一貫因經常收到朱華奎所送重禮,於是授意通政使沈子木,把奏疏壓了下來。不久,朱華奎陳訴朱華越“強悍無禮”的劾疏就送到了北京。

同年四月,覬覦王位的朱華越,邀集了29個宗人,聯名寫出奏章,親自攜帶進京,要上控朱華奎行賄和通政司積壓他的前疏。沈子木獲知後,慌忙找到華越,求他把原奏時間改為近日,上呈皇帝。得旨:發交禮部處理。

朱華奎的身份問題,在宗室處心積慮、爭奪權位的情況下,早有人進行過攻訐。原來,楚恭王朱英僉,生前患有痼疾,死於隆慶五年(1571)。宮人生下遺腹子華奎、華壁弟兄,由王府內監郭綸照料。當確定襲爵的時候,府內儀賓(郡主之夫婿)汪若泉曾奏稱,華奎弟兄並非恭王所生。但當時沒有引起重視,華奎因而得襲王爵。

舊案重翻,禮部右侍郎郭正域,主張公開進行勘問。然而,沈一貫以“親王不當勘,但宜體訪(進行調查)”,加以反對。郭氏認為,事關宗室真偽,不通過直接訊問,怎麽能秉公作出決斷?依舊堅持己意。朱華奎知道這件事後,馬上給郭正域送來黃金百兩,表示隻要不公開查問,他將繼續送上白銀萬兩,但被郭氏拒絕了。

案件發到湖廣,由巡撫和巡按禦史會同勘問,對王府有關員役70多名且加以刑訊,都未獲得能夠證明華奎不是恭王所生的證據。隻有朱華越的妻子、即王如言的女兒,依舊一口咬定朱華奎是“偽王”。

地方把勘問結果申報入朝,皇帝命各部院大臣,會同有關官員37人,進行覆查。他們在西闕門集會合議,各抒己見,書麵送交禮部。郭正域主張把不同意見全部上奏,但禮部左侍郎、署尚書事的李廷機,堅持“先撮其要以上”。沈一貫抓住這個空子,唆使巡城禦史康丕揚,疏劾“禮部壅閼群議,不以實聞”。郭正域稍後也揭發了沈氏接受楚王重賄、“匿疏阻勘”的行為。

沈一貫恨透了郭正域。朱華奎接著上疏說,郭氏乃湖廣人,和他有仇怨。華越進京,就住在其兄國子監丞郭正位家中,正位為之出謀劃策。在沈一貫指使下,給事中錢夢皋劾奏郭氏“陷害宗藩”,另一給事中楊應文則誣陷郭氏之父曾被楚恭王笞責,所以挾嫌報複。郭正域上疏辯解,皇帝沒有理會,因而憤然提出辭官。

皇帝最後認為,華越夫婦“夫訐妻譖,不足憑據”,因而把他降為庶人,禁錮於鳳陽;附和他的宗人朱蘊鈁等多人,或罰減俸祿,或革爵幽禁;王府兩名儀賓則永遠戍邊充軍。具有複雜內涵的“偽楚王”案,才宣告收場。

朱華越等受處理的上一個月,即萬曆三十一年十一月,北京城內,四處流傳著全文300餘言的傳單,題名《續憂危弦議》。文內虛構鄭福成與人問答。大意是皇帝立太子朱常洛(按即日後的明光宗),出於不得已。將來一定會另立太子,這從拜朱賡為大學士一事便可看出。賡者,更也。就是暗示太子定要更換的意思。更有人牽強附會,指稱“鄭福成”乃暗示:最受寵的鄭貴妃所生的福王常洵,一定會成為太子。這份傳單,當時被稱為“妖書”。

“妖書”到處散發,朱賡的寓所中也收到一份。朱氏看後不敢隱瞞,馬上進宮麵奏皇帝。

明神宗看過傳單,勃然大怒。當即命東廠和錦衣衛“大索奸人”。沈一貫因“偽楚王案”和郭正域結怨,又和另一大學士沈鯉不和,想乘此機會排擠沈鯉,置辭官尚未獲準的郭正域於死地,從而密奏皇帝,“妖書”是一兩個大臣的陰謀,必須嚴於追查。在他主持下,定出揭發主謀者給銀5千兩、授任指揮僉事的賞格。一時密探四出,京城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了!

錦衣衛都督周嘉慶,被同僚王之禎等指為“妖書”作者。康丕揚看出沈一貫的心意,上疏硬指“妖書”和“偽楚王”兩案同源,暗示和郭正域弟兄有關。誰知弄巧成拙,引起皇帝惱怒,斥責他“庇反賊”。還是得沈一貫竭力解救,才沒有被罷官、充軍。

康丕揚為了表現自己,接著派人逮捕了常到大臣家湊趣的和尚達觀,到郭家看過病的醫生沈令譽和琴士鍾澄,府同知胡化也上書控告儒學訓導阮明卿“造作妖書”;廠衛則捉到嫌疑犯毛尚文(郭正域家仆)。史載:“數日間,鋃鐺旁午,都城人人自危!”

錢夢皋秉承沈一貫意旨,繼續上書攻擊沈鯉和郭正域,要求“窮治根本,定正域‘亂楚’首惡之罪,罷斥沈鯉。”皇帝據此,命郭氏“回籍聽勘”,也傳旨嚴訊捕置獄中的諸人。

萬曆中期朝政的齷齪由此暴露無遺,刑部尚書蕭大亨為沈一貫私黨,審案時刑逼受審者供認係受郭正域指使,達觀和尚當場致死,沈令譽等在酷刑下,同樣沒有亂供。作為原告的胡化,也被威逼、要他攀扯沈鯉和郭正域。胡化情急大叫,承認自己和阮明卿有仇,因而誣告對方寫妖書,並未受人指使。錦衣衛都督陳汝忠審訊毛尚文,還派兵到楊村包圍郭正域乘坐南歸的海船,拘捕了仆婢和代抄文件的“傭書者”多人,但沒有逼出有用的口供。被捕諸人中,隻有周嘉慶毫無形跡,釋放後革職回裏。而他的舅父、禮部尚書李戴,已因此被勒令辭官了。

皇太子在東宮,聽到他過去的老師郭正域受羅織,數次對近侍表示,“奈何欲殺我好講官”?消息外傳後,陰謀加害郭氏的人,才有所收斂。

“妖書”是何人所為,始終不明不白。

“妖書”案結束不久,楚王朱華奎以“助工”為名,向皇帝敬獻萬金。

巨金運送途中,以朱蘊鈐為首的楚宗室,糾約了幾百人,在漢陽進行攔劫。這一行為,當時被稱為“劫杠”(按“杠”乃抬送重物所用的粗棒,有時也代指箱櫃,民間舊時呼進貢的東西為“皇杠”)。

兵巡副使周應治以職責所在,當場拘捕了帶頭行劫的人犯36名,送往獄中。飛揚跋扈的楚王宗族,氣焰囂張,群起鬧事。周應治無法約束,隻得匿身民間,不敢露麵。

掛銜兵部尚書和右副都禦史的湖廣巡撫趙可懷,立即提訊被捕各犯。審問時,走下大堂,溫語訊問。不料朱蘊鈐和朱蘊訇兩名,突然掙斷刑枷,猛砸趙氏頭部,致使當場死亡。經巡按禦史吳楷告變,皇帝命鄂境嚴兵戒備,防止擊殺大臣的罪犯外逃。附近地區因而哄傳楚宗室“稱兵謀逆”,驚惶不安。鄂西北的鄖陽巡撫胡心得等,甚至操練兵馬,請求“會師進剿”!鬧事諸人自忖難和官軍抗衡,事態始末擴大。凶犯和帶頭“劫杠”者因而落入法網。

萬曆三十三年四月,“劫杠”案定讞。朱蘊鈐,蘊訇兩名,解送湖廣承天府顯陵(明世宗父母葬地)處死,勒令朱華堆等三名自殺,朱華焦等23名監禁,朱蘊鈁等22名革爵幽囚,其餘多人或降爵、或革祿,處分不一。

“國體藩規俱不論,老臣塗血也堪憐!”這是當時著名文學家袁宏道對本案發出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