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頓西餐,柏珺雅吃得有點心不在焉。

不時抬眼看一眼對麵的陳宇,她的眼神很複雜,在她眼裏,18歲的陳宇依然帥氣,也許是心理作用,在得知他的財富超乎她的想象之後,她再看他時,就感覺他今天好像特別帥,比以往都要帥不少。

就連他嘴角那抹標誌性的一絲笑意,此時看在她眼裏,也覺得他這笑容有點高深莫測,似乎這笑容背後,蘊藏著無窮的自信。

再看他身上那套簡單的牛仔褲、T恤衫,她突然也覺得他這身裝束,也有特別的意義。

她腦中冒出一個個標簽——“低調”、“扮豬吃虎”、“裝窮才是炫富的最高境界”……

她最後總結:返璞歸真式的炫富。

這一刻,她記起以前聽說過的一些大佬,那些大佬個個都有數以億計的身家,但這些人平時穿的一個比一個寒酸。

有的甚至打扮得跟老農似的。

最誇張的是有人竟然真的在自家院子裏親手開發出幾塊菜地,每天一有空就伺候地裏的莊稼。

她原以為隻有上了年紀的大佬才會這麽裝,她怎麽都沒料到自己陰差陽錯之下,交往的小男友,竟然也是此中高手。

他這都是跟誰學的?

飯後。

陳宇陪她去逛街,她依然心不在焉,商場裏的漂亮衣服、包包、高跟鞋,等等,仿佛都對她失去吸引力。

直到他帶她走進一家酒店,像之前每次約會那樣,要了一個大床房。

他牽著她的手,像牽羊似的,把她牽進那個大房間,開始低頭吻她的時候,她的注意力才慢慢集中起來。

她眼神複雜地看著他,漸漸化被動為主動,最終化身成為一名勇敢無畏的女騎士,策馬奔騰。

當房間裏恢複平靜。

當漸漸平靜下來的他們相擁著躺在床頭,柏珺雅終於輕聲開口:“注冊公司的事,我可以幫你辦,不過注冊的時候,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驗資,就是證明一下你銀行賬戶裏有你說的那麽多錢,行吧?”

她在做最後的試探。

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那麽多錢,如果真有,那他自然不會怕驗資,如果沒有,他自然不敢答應。

“好!謝謝你,姐。”

陳宇一口答應,半點都沒帶猶豫。

柏珺雅怔怔地看著他微笑的臉,一顆心緩緩沉了下去。

……

當天深夜。

柏珺雅的住處,她左手抓著一瓶紅酒,右手捏著一隻透明的高腳杯,靜靜地坐在臥室的飄窗上,穿著一身銀色睡袍的她,靠身後的牆壁上,微微仰著臉出神地看著夜幕上的點點星光。

不時抬手喂自己一口紅酒。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嘴角現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她覺得自己該放手了。

不能和陳宇繼續交往下去了。

以前,她覺得自己除了自己年齡比他大十歲,其它各方麵她都全麵優於他,比如人脈、比如資產、比如掙錢的能力,等等。

就連容貌和身材,她心裏也有自信。

覺得他盡管有點帥,學曆也漂亮,但他畢竟是農村出來的,如果他願意一直跟她在一起,她能讓他少奮鬥幾十年,所以,他將來或許願意跟她走進婚姻的殿堂。

畢竟,她柏珺雅除了年齡大了點,其它各方麵都不錯,他值得擁有。

但現在?

她心裏的優越感被他統統擊碎了。

五千萬注冊一個公司?家裏還有一棟樓?

這樣的農村人,一個省也找不出幾個吧?為什麽偏偏被我遇到一個?

他這麽有錢,又挺帥,還是水木大學的高材生,等他到了可以結婚的年齡,我至少三十幾歲了。

到時候,他還會願意娶我?

難道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不香嗎?

就算他想找個大一點的禦姐,應該也不會考慮大10歲的吧?

想到揪心處,柏珺雅仰臉咕嚕咕嚕喝了兩大口紅酒。

放下酒杯的時候,眼眶微微發紅。

她無力地靠在牆上,望著窗外的夜空,輕聲念了一句名言:“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

幾天後。

在柏珺雅的幫助下,陳宇順利注冊一家名為“生命躍遷”的醫藥公司。

本來他想取名“長生醫藥”,後來想想,好像有點俗,也有點狂妄。

誰能長生呢?

所以,他想了想,就換成“生命躍遷”這四個字。

他覺得這四個字,也有追求長生的意思在,但相對要含蓄不少,他也沒有長生不死的野心,隻是希望能延長自己和多數人的壽命。

公司注冊成功,陳宇和柏珺雅提議去找個地方,好好慶祝一下。

柏珺雅微微遲疑數秒,微笑點頭同意了。

最終,他倆來到一家燒烤店。

按陳宇的意思,是要去找個高檔餐廳的,但柏珺雅堅持要吃燒烤,沒辦法,陳宇就順了她的意,畢竟她這幾天一直在忙前忙後地幫他跑注冊公司的各項手續,他該感謝她。

他們來到一家燒烤店的時候,是下午4點的樣子。

這是一家位於一座商場內5樓的燒烤店。

他們進門的時候,因為不是飯點,店內食客寥寥,有點冷清,柏珺雅不以為意,當先走向角落裏的一個位置,那個位置很棒,旁邊就是視野很好的大窗戶。

他倆點了不少吃的、喝的。

柏珺雅吃的有點斯文,她情緒似乎不高。

陳宇注意到了,幾次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或者心情不好?

她都搖頭,每次都是微笑著說:“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一個多小時後,店內的食客漸多。

陳宇也吃得差不多了。

柏珺雅端著手裏的玻璃杯,杯中是半杯啤酒,她微微低著頭,低眉垂眼地看著杯中酒,輕聲說:“陳宇,我們到此為止吧?”

正在給自己倒酒的陳宇,滿臉的笑容,嘩嘩的啤酒倒入杯中的聲音,讓他一時沒有聽清她說的什麽。

所以,他滿臉笑容地問:“什麽?姐,你再說一遍,我剛才沒聽清。”

柏珺雅微微抬頭,神色複雜地看著他眼睛,輕聲說:“我說,我們到此為止吧?”

陳宇眨了眨眼,下意識低頭看了看桌上還沒動的三分之一左右的菜,皺眉道:“姐,咱們還有這麽多沒吃呢,現在就走,是不是太浪費了?”

他從小就被家裏教育不能浪費糧食,每次吃飯,碗裏的米飯要是還剩一口沒吃完,或者碗裏吃得不夠幹淨,都會挨罵。

柏珺雅眼神傷感地看著他,輕聲說:“我是說……我們的交往,到此為止吧!”

陳宇這下聽懂了。

他愣住了,眉頭微微皺起,疑惑地抬眼看著她,與她對視著,滿臉困惑,“姐,你說什麽呢?好好的,幹嘛說這個?為什麽?我做錯什麽了嗎?”

柏珺雅微微搖頭,“沒有,你很棒,你沒做錯什麽,是我忽然覺得咱們不合適,咱們的開始就是個錯誤,現在我想糾正這個錯誤了。”

說完,她微微移開目光,不再與他對視。

陳宇怔怔地看著她。

忽然覺得她這張臉似乎有些陌生了。

她此時臉上的表情,他和她交往以來,從未見過,大概就是因為從未見過她現在這副表情,所以他忽然覺得她這張臉有幾分陌生。

這是他18歲的生命中,第一次被女人提分手。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挽留?求她不要分手?

這大庭廣眾之下,他說不出那樣低聲下氣的話。

何況,他現在都還不知道為什麽會被她提分手呢!

他將手中的酒瓶放了下來,放在桌上,左手握著玻璃杯,無聲地握緊了些,他感覺心裏有點難受,空落落的。

因為蔣雯雯的前車之鑒,所以他和柏珺雅交往的過程中,一直努力控製著自己不要愛上她。

因為他覺得隻要不付出真心,那就不會被這段感情傷到。

可是,此時此刻,他還是感覺到心裏很難受。

“你想糾正錯誤……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個錯誤?”

他終於開口問了一句,開口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幹澀。

柏珺雅沉默著,幾秒後,她忽然舉起手中的酒杯,咕嚕咕嚕地把半杯啤酒全部灌進嘴裏。

放下酒杯,咽下嘴裏的啤酒,她忽然起身、拿包,麵無表情地丟下一句:“隨你怎麽想吧!既然都要結束了,原因還重要嗎?”

說完,她就快步離去。

陳宇的目光下意識跟隨她的身影,卻見她一直到走出這家燒烤店的大門,都不曾停一下腳步,更不曾回頭看他一眼。

他坐在那裏沒動,沒去追她。

他倔強的性格,讓他在被分手的時候,做不出苦苦哀求挽留的舉動。

他緩緩收回目光,臉上早已失去笑容。

他怔怔地看著窗外的天空,眉頭微皺著,怎麽也想不通柏珺雅突然跟他結束關係的原因。

之前我沒有告訴她,我有五千萬的時候,她都願意跟我交往,為什麽現在她知道我有這麽多錢了,卻反而跟我分手了呢?

他想不通為什麽。

因為他以前聽到的例子,都是某某女人傍大款;某某男人有錢後,好多美女倒追;以及有錢人的老婆打都打不走。

等等。

而現在呢?

柏珺雅知道他有錢了,卻突然莫名其妙的跟他分手了。

難道我的錢沒別人的大?

她不會是懷疑我的錢來路不正,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去坐牢吧?

還是說……她覺得我做的生意太大,動輒就是投資五千萬,讓她覺得我隨時可能栽個大跟頭?而她想要安穩的生活,不想跟著我經曆大起大落的日子?

一個人迷茫的時候,總是會胡思亂想。

此時的陳宇,腦中就不受控製地閃過許多種可能性。

但無論是哪一種,他都覺得難以接受。

如果他是因為沒錢、窮,被人分手,他也就認了,畢竟,窮嘛,失去什麽都正常。

可他明明不窮,明明身家已經超過2億,卻突然莫名其妙的被分手了。

這去哪兒說理去?

——談戀愛果然傷人,有錢了,就不應該談戀愛,又不是沒錢……

一個人在這裏呆坐許久,18歲的陳宇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從這一刻開始,他決定以後想要女人了,就拿錢去砸。

就用這麽簡單粗暴的法子。

隻要我不談戀愛,就永遠不會失戀!

他也是受夠了。

先是蔣雯雯,會在20年後,在他酒後喂他吃頭孢。

現在又是柏珺雅,知道他有五千萬後,竟然跟他分手,一點邏輯都不講,有錢了為什麽要跟我分手?我有錢也有錯嗎?

以前,他是學渣,學習成績不行,家境也很普通,找不到女朋友,他覺得合情合理,可以接受。

但最近這一年多來,他變了啊!

家裏買了一棟樓,學習……也上了水木大學,並且在他日夜苦學之下,他肚子裏的知識已經越來越多,眼瞅著再用一些時間,就能在真實成績上,比肩自己現在的那些同學。

不僅如此,他在股市上,也斬獲頗豐。

前途可謂無比光明。

他在付出那麽多心血之後,他當然希望自己的人生能越過越好,越來越順心如意。

可結果呢?

他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這和他期待的人生,完全不一樣。

鬱悶之下,他在感情上的態度,就更加偏激了。

“咦?陳宇?”

忽然,斜刺裏傳來一道驚訝的女聲。

陳宇循聲望去,看見隔壁班上的少數民族美女——古麗紮爾。

雖然不是同班同學,但因為古麗紮爾這個名字很特別,以及她秀麗的容貌、高挑的身材,平時在校園裏,也喜歡穿她的民族長裙,所以,陳宇認識她。

或者說,水木大學很多男生都認識她。

主要還是她略帶異域風情的容貌,和她常穿她的民族長裙,令她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很醒目。

隻是此時陳宇還沉浸在被分手的餘韻中,情緒不高。

所以,他此時對古麗紮爾這個美女,也熱情不起來。

勉強擠出一抹笑容給她,抬手打了個招呼:“你好,你也來這裏吃燒烤?”

古麗紮爾今天穿的依然是一身少數民族風情的長裙,不過因為天熱,她今天的裙子不厚,是一款絳紅色的繡邊長裙,銀色的腰帶束出她纖細的腰肢。

她腳步輕快地帶著一陣香風,來到陳宇身旁,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陳宇桌上的酒菜,她的笑容很明媚,“咦?你一個人在這裏吃呀?唔,你對麵也有餐具?和你一起吃的人呢?先走了呀?嘻嘻,你這有點慘喲。”

陳宇笑笑,目光掃了眼她附近,隨口問:“你呢?你不會是一個人來的吧?要是這樣,不介意的話,你就和我坐一起吧!我讓服務員再換一桌酒菜,就當是我請你了。”

古麗紮爾莞爾一笑,搖搖手,道:“不用!我是和我幾個室友一起來的,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了,對了,這裏的消費不便宜吧?你竟然能麵不改色地就要為我換一桌酒菜?嘻嘻,陳宇同學,看來你很有錢喲!”

說著,她對陳宇挑了挑眉,像是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一般,有點小得意。

陳宇無所謂地笑笑,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我也吃得差不多了,你和你的室友們慢用吧!”

說著,他對她擺擺手,歎了口氣,抬腳往收銀台那邊走去。

古麗紮爾亮晶晶的雙眸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眼他桌上剩下的一堆酒菜,她若有所思。

……

2033年。

魔都。

岑柔已經去徽州府處理問題好幾天了,還沒回來,陳宇待在魔都的莊園裏繼續養傷。

幾天下來,他身上的傷勢好了些,但仍然需要靜養。

這天傍晚,他一個人在餐廳用餐的時候,忽然接到妻子岑柔發過來的視頻通話請求。

他隨手接通通話,將手機靠在麵前的酒瓶上,看向視頻中的岑柔。

岑柔此時也在一間餐廳裏用餐,她今天穿著一身紅色西裝。

看見這邊的陳宇,她麵上現出幾分笑意,“宇哥,這邊的問題我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再過兩天,應該就能回來陪你了,這幾天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個人很無聊吧?”

陳宇這幾天確實有點無聊。

每天除了練功,就是看書,要不就是努力翻閱腦中的那些“新記憶”,想盡快了解這個時空關於自己的一切。

“還好,也不是很無聊,倒是你,工作歸工作,要記得注意休息,三餐也要規律,別把身體弄垮了。”

他隨口回應。

岑柔點點頭,“我知道,對了,最近這幾天,我想著你要養傷,所以就沒有安排那些女人來陪你,不過,我看你現在氣色好了不少,也無聊了幾天了,今晚就給你安排一個過來吧!你看我安排你以前的校友古麗紮爾來陪你怎麽樣?她最近表現不錯,為公司賺了三個多億,我覺得應該獎勵她來陪你一晚,你覺得可以嗎?”

古麗紮爾?

陳宇腦中立時浮現出相關的“記憶”——“自己”大學時,隔壁班的少數民族美女。

在學校時,就倒追“陳宇”。

但“陳宇”每次和她約會完,都給她一筆錢,硬生生把她的追求,變成一筆筆交易。

而這麽多年下來,也許是“他”給她的實在是太多了,古麗紮爾竟然一直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