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蔣雯雯低頭看向手中的手機,眼神有點自嘲的味道,這些年有時候她自己回首自己這半生,都覺得挺不真實的。

當年高考的時候,她連本科線都沒達到,是靠著爸爸的關係,才得以進入京城財經學院就讀。

本以為自己這一生,不可能走到太高的高度,隻能指望嫁得好一點,讓自己的生活能更上一個台階。

結果?

自己選擇的陳宇,卻一路狂飆突進,簡直應了當年的一句網絡流行語:菜刀砍電線、一路火花帶閃電。

他就像變態了一樣,賺錢比搶銀行還快,她相信隻要知道他賺錢速度的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懷疑他會去搶銀行。

因為對別人來說,搶銀行大概是速度最快的暴富方式,但對陳宇這個變態來說,搶銀行的速度太慢了,他哪天真要是去搶銀行了,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腦子進水了,竟然選擇這麽沒效率的賺錢方式。

他起飛了!

越飛越高。

而她身為他女朋友,也跟著越飛越高。

後來變成他的妻子,他帶她飛的那個高度,經常讓她心裏不踏實,總害怕有一天被打回原形。

可他呢?

他還在努力,他竟然還在努力賺錢?

年紀輕輕,竟然做到了國內富豪榜第五的高度,他的存在,好像就是在無形中打富豪榜上的其他人臉。

似乎在說——你們這群垃圾!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這些年,她無疑跟著他享盡了世間繁華。

她經常心虛,時常害怕,總是擔心這樣的生活,有一天會離自己而去。

怎能不害怕呢?

她隻是大專學曆,要不是當年上高三的時候,正好和他同桌,無意中成為他暗戀的對象,在他真正發跡之前,提前卡位成功,成為他女朋友,她這樣的條件,怎麽可能讓他喜歡那麽多年?

水木大學沒有美女嗎?

其他高校沒有美女嗎?

他的集團公司裏還能少得了美女?

所以,隨著時光流逝,隨著自身的顏值和身材,漸漸不如當年,她心裏的害怕就與日俱增。

歲月從不敗美人?

她嗤之以鼻。

哪有什麽美人能夠經受得住時光的摧殘?

如果能,那隻能說明那個美人死得早,沒活到老的那一天。

她蔣雯雯看見的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她曾經引以為傲的姿色,隨著時光流逝,早已不敵酒菜一樣,一茬一茬長出來的那些新生代美女。

遠的不說,就說他的秘書瞿冰,瞿冰不漂亮嗎?

還有他集團公司內部的那些優中選優的前台小妹。

哪一個不是膚白貌美大長腿?

君不見曾經迷倒萬千少年的那些港台女星,早已被歲月摧殘成老太婆?

她的危機感,隨著得知薑繡給他生了一個兒子時,達到了頂點。

兒子呀……

她也很想給他生一個兒子,如果她也能給他生一個兒子,她的心就能踏實很多,可偏偏命運弄人。

她連生三胎,胎胎不帶把。

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吧!

我終究不是老天爺的親女兒,老天爺不可能一直眷顧我。

默然片刻,她點開手機通訊錄,找到陳宇的號碼,撥了出去。

她既然已經決定獻祭瞿冰,來為自己增添生機,以她的性格,就不會拖延。

不能等到陳宇想好了怎麽處理我,再去認錯。

真到了那時候,可能就太遲了。

萬一他懶得再想別的處理方案,隨心所欲地按照原來想好的方案處理我,那我多冤?

瞿冰的犧牲也會變得毫無價值。

好歹瞿冰也幫過我不少,她不該是那種下場。

將手機貼到耳邊,等待通話接通的時候,蔣雯雯心裏自嘲地轉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算是苦中作樂吧!

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她臉上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獻祭瞿冰,盡快跟陳宇認錯,卻發現他手機關機?

鬧呢?

愣了愣,她不信邪地重撥陳宇的號碼。

但得到的結果卻是一樣的。

什麽情況?

蹙眉思索片刻,她忽然轉身上樓去敲陳宇的臥室門,想看看他還在不在房間,如果在的話,那就當場下跪認錯。

雖然當麵認錯,很難堪。

但,為了得到寬大處理,她也豁出去了。

可惜,任憑她怎麽敲門,臥室裏麵都靜悄悄。

是他睡得沉了?

還是他出去了?

蔣雯雯想了想,就撥通陳宇保鏢隊長薑榮軍的電話。

電話一通,她就馬上問:“榮軍!你師父剛才有沒有出門?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

身為陳宇二徒弟的薑榮軍:“……”

蔣雯雯見他沉默不答,心裏就大概猜到是什麽情況。

眉頭蹙了蹙,低聲又問:“榮軍,你師父現在是不是在姓薑的女人那裏?是不是?”

據她所知,陳宇這些年在外麵就養了兩個女人。

一個是薑繡,另一個是他師姐湯虹潔。

而湯虹潔常居徽京,一年都難得來一次霸都,所以,這大晚上的,陳宇既然不在家裏,那就大概率是去了薑繡那裏。

“師娘,你就別為難我了,求你了。”

手機裏,薑榮軍終於開口,卻是求饒。

但蔣雯雯從他剛才沉默的態度中,已經得到答案。

當即便說:“好,我明白了,謝謝你榮軍。”

說完,沒等薑榮軍接話,她就掛斷通話。

目光微微閃了閃,她又深吸一口氣,長長地籲出去後,她低眉垂眼地在手機通訊錄裏找到薑繡的號碼。

薑繡的號碼,在她手機裏備注的隻有一個“薑”字。

表情複雜地撥出這個號碼,蔣雯雯將手機貼到耳邊。

這是這麽多年來,她第一次撥通薑繡的號碼。

心裏自然是各種滋味都有。

以前,她恨不得天上突然降下一道閃電,將薑繡劈死。

但今晚,為了自己的餘生,她不得不主動打給薑繡,一會兒還得拿出好言語來跟薑繡說話。

……

薑繡剛剛上床,坐到陳宇身旁,伸手摸了摸他額頭,感覺更燙手了,她無奈撇撇嘴,低頭撕開手裏的一塊寶寶退燒貼。

然後輕輕巧巧地給他額頭貼上。

貼好後,她看著這塊退燒貼上小豬佩奇的圖案,她忍不住撲哧一笑。

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陳宇,皺眉扭了扭頭,也許是感覺到額頭上有異物,他本能地抬手想撓,被眼疾手快的薑繡連忙按住他的手。

並低聲告誡:“別撓!聽話!”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眉頭蹙起,感覺今天晚上這是怎麽了?

今晚需要安靜,電話鈴聲卻老是響,剛才是瞿冰打他的手機,現在又是誰打我手機?

就不能安靜一晚上嗎?

睡得迷迷糊糊的陳宇,也被手機鈴聲吵醒。

睜開疲憊的雙眼,眼神透著無奈。

薑繡摸了摸他腦袋安撫,“你睡你的,我這就把我手機也關機了。”

說著,她起身伸手將床頭櫃上自己的手機拿過來。

一看來電顯示,她麵色驚訝,“咦?瞿冰?她剛剛沒打通你手機,現在竟然打到我這兒來了?稀罕呀!她平時很少打我號碼的。”

陳宇聽見她的自語,心裏也挺無語。

但卻心想:瞿冰大概確實有什麽急事找我,所以聯係不到我,就打阿繡的電話。

這麽想著,他就虛弱地開口:“你接一下吧!看看她找我到底什麽事,要是沒什麽大事,就讓她明天再跟我匯報。”

薑繡有點遲疑。

但此時她也擔心他的集團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所以瞿冰才把電話打到她這裏。

“嗯,好吧!”

應了聲,她接通瞿冰的電話。

……

與此同時。

陳家莊園,蔣雯雯聽著手機裏的提示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蔣雯雯:“……”

真是日了狗了。

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先打陳宇的號碼,結果發現陳宇手機關機。

剛剛她又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撥打薑繡的號碼,結果薑繡的號碼正在通話中。

到底什麽情況?

今晚怎麽做什麽都不順呢?

難道我今天給他吃頭孢,之所以失敗,是因為我最近在走背運?

這一刻,她沒辦法不這麽懷疑。

……

另一處。

聽見手機裏傳出薑繡的聲音,瞿冰懸了半天的心,猛然一鬆,整個人頓時輕鬆不少。

不容易呀!

這麽晚了,薑繡竟然還能接我電話。

剛剛薑繡在電話裏問她有什麽事?

鬆了口氣的瞿冰連忙語氣尊敬地問:“薑小姐,請問董事長在您那兒嗎?我這裏有重要消息要向他匯報,他如果在您那兒的話,請您無論如何,讓董事長接一下電話,拜托了!”

薑繡默然兩秒,問:“有多重要?你們董事長已經睡了,你的消息要是不太緊急的話,就明天跟他匯報吧!好不好?”

哪能等到明天?

萬一蔣雯雯今晚就派人刺殺你兒子,等明天我就變成教唆殺人犯了。

瞿冰連忙說:“別呀!薑小姐,我要匯報的消息真的很緊急,事關您兒子的安危,真的!我以我的人格保證,這次真的是事關您兒子薑一帆的安危,時間緊急,可不能拖呀!”

電話對麵。

薑繡聽見瞿冰在電話裏,語氣急切地說她要匯報的消息,與自己的兒子薑一帆的安危有關。

她表情立時就變了。

兒子,是她如今最在意的。

與兒子安危有關的事,她怎麽可能不在乎?

當即就追問:“什麽消息?既然與我兒子有關,那你跟我說不行嗎?”

瞿冰一怔,隨即就連忙開口:“行!那我就跟您說,是這樣的……”

瞿冰的口才不錯,或者說口齒伶俐。

她很快就把事情大致情況,跟薑繡說了一遍。

聽完她說的消息,薑繡的眉頭緊蹙。

一開始,她聽瞿冰說蔣雯雯今晚想喂喝了酒的陳宇吃頭孢,她下意識覺得不可能。

蔣雯雯又不是瘋子,怎麽可能幹這種事?

這也太瘋狂了!

但,她目光瞥見身旁閉眼休息的陳宇,聞見他身上的酒氣,以及額頭上貼的那塊小豬佩奇圖案的寶寶退燒貼,她心裏忽然信了大半。

因為正常情況下,他都病成這樣了,肯定是要在家裏休息,沒理由大半夜的來她這裏。

於是,對於電話裏瞿冰後麵說的,蔣雯雯今晚可能鋌而走險,派人來刺殺她的兒子薑一帆。

薑繡心裏就是一個咯噔,也信了大半。

如果蔣雯雯連丈夫陳宇都能狠下心去毒害,那派人來殺她薑繡的兒子,又有什麽不可能的?

“行了,這事我知道了,謝謝你瞿秘書,這事我會轉告你們董事長,事不宜遲,我就不跟你多說了,再見!”

“再見,薑小姐!”

通話結束。

薑繡看著身旁已經發出細微鼾聲的陳宇,見他終於睡著了,她微微遲疑片刻,就決定暫時不驚動他。

她覺得沒那個必要。

要是沒收到瞿冰的消息,蔣雯雯有心算無心的話,她薑繡的兒子確實危險。

但既然她已經先一步收到瞿冰的消息。

那蔣雯雯還能得手嗎?

真當她薑繡娘家沒人嗎?

當下,她都沒下床,就坐在**,撥通樓下薑榮軍的號碼。

薑榮軍是陳宇的二徒弟,也是陳宇的保鏢隊長,24小時負責陳宇的安全。

但別忘了,薑榮軍也姓薑。

和她薑繡都是薑灣村出來的,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而且,薑榮軍、薑榮平和她弟弟薑榮光,不僅從小一起長大,還是師兄弟,這麽多年交情下來,雖然不是親兄弟,卻早已勝似親兄弟。

電話一通。

薑繡就吩咐:“榮軍,我剛剛收到消息,有人今晚要來害我兒子,你現在趕緊給我安排好周圍的防衛,人手不夠的話,立即給我調人過來!另外,你馬上給我弟弟榮光,還有你師弟榮平打電話,讓他們全部給我趕過來,立刻、馬上!你們今晚都別睡了,無論如何,要給我保護好一帆的安全!有沒有問題?”

電話那邊的薑榮軍愣了好一會兒,才不敢相信地問:“姐,誰啊?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一帆?不可能吧?”

薑繡沉聲喝斥,“你有沒有腦子?現在情況都這麽危險了,你還跟我問東問西?有什麽問題,你不能等明天再問?還不快趕緊給我安排人做好保護?是不是非要我喊醒你師父,讓他給你下命令,你才去執行呀?”

薑榮軍:“……”

這次他愣了沒兩秒,就沉聲應道:“好!姐,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安排,你放心!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咱們一帆就出不了事!”

薑繡嗯了聲,就掛斷通話。

她沒有急著去看兒子的安危。

因為她相信薑榮軍的保證。

這麽多年下來,薑榮軍和薑榮平都把她當姐姐了,也都把她兒子薑一帆,看作自己侄兒。

所以,她完全相信薑榮軍的保證。

她低頭看向身旁熟睡的陳宇,腦中忽然想起今晚她給他喂藥、遞水的時候,他跟她說的兩句話。

——“阿繡,還是你好。”

——“阿繡,要是我18歲的時候就認識你,我說什麽也要娶你。”

她記得當時他說這兩句話的時候,表情很感慨。

但她當時以為他在給她灌迷魂湯,所以她當時翻了白眼,把他這些話懟了回去。

而現在想想,如果今晚他在家裏,真的被蔣雯雯遞了頭孢,當時他的心裏該有多悲涼?

這些年,她也早就看出來了,他最喜歡的女人,是那個蔣雯雯。

也是因此,當年他娶的是蔣雯雯。

正是因為她知道他心裏最喜歡的那個女人,所以這麽多年了,哪怕她給他生了兒子,她也沒想著要掀翻蔣雯雯,取而代之。

因為她覺得如果他最喜歡的人,一直是那個女人。

那她薑繡就算憑手段真的做了他老婆,又能怎麽樣呢?

他會開心嗎?

如果他變得不開心,我就算真做了他老婆,我又能真正開心起來嗎?

至於他的家產?

她雖然有時候也想為自己的兒子多爭取一點。

但她覺得能稍微多爭取一點就夠了,夠自己兒子一輩子生活無憂就行了。

做人要知足。

她一直記得自己當年是怎麽把他騙上床的,所以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太貪心,要知足。

名份和他的那些家產,本來就不屬於她。

薑繡心裏一時間,各種念頭紛亂、百轉千回。

她輕歎一聲,看著陳宇的眼神裏,透出幾分心疼的神色,輕輕伸手過去,輕撫他的臉上。

她做夢都沒想到那個被他一直寵愛這麽多年的女人,有一天會忍下對他下毒手。

她自問自己就永遠狠不下那個心。

從很早以前,她老是做夢夢見他,夢見自己嫁給他,夢見自己和他生兒育女,夢見自己與他恩愛纏綿……之後,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明白自己真的愛上了他。

也是因此,當年她知道他結婚,知道他婚後還和湯虹潔開房,她就忍不住了。

憑什麽那兩個女人,一個能做他老婆?一個能做他情人?而我薑繡卻隻能在一邊幹看著?

忽然,她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將她亂飛的思緒給拉回現實,思緒被打斷,她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低頭看向手中的手機。

以為是薑榮軍或者弟弟薑榮光打來的。

卻不料這次的來電顯示,竟然是蔣雯雯?

薑繡頓時錯愕。

什麽情況?

這女人害我兒子之前,難道還要跟我下戰書嗎?姓蔣的,你別欺人太甚!

錯愕過後,薑繡臉上便浮現出怒氣。

母老虎的氣勢,勃然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