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小夥子是下水救人的……”

“竟然是救人,剛剛都以為他是跳水自殺呢!”

“神他媽自殺,人家好心救人,被你們以為是自殺……”

“小夥子!加油!加油!馬上就到岸邊了……”

“大家快過去搭把手,把這兩個孩子都拉上來!”

……

岸上七嘴八舌的聲音中,和帥哥梁進站在一起看熱鬧的紅裙姑娘岑穎(岑:音)本來還看得饒有興趣。

但隨著她漸漸看清正在陳宇懷裏咳嗽的小男孩是她表弟許天星的時候,頓時,她的臉色唰一下就白了。

“天星!!天星!!你什麽時候掉水裏的?天星!!你不要緊吧?你快上來呀天星……”

她急得就往最接近陳宇的位置跑去,邊跑邊喊,似乎她喊的急一點,她表弟許天星就真能自己爬上岸來。

至於剛剛跟她站一起麵對麵聊天的帥哥梁進,此時聽見岑穎的呼喊,他呆了呆,隨即臉色也是一變,趕緊追在岑穎身後去幫忙。

其實,他追上去的時候,是有點遲疑的。

不過,見水中陳宇懷中的小男孩正在咳嗽,應該性命無憂,他這才下定決心向岑穎追去。

水中的陳宇反手勒著小男孩的脖子,奮起餘力往岸邊踩水遊去,他之前有點高估自己的水性,或者說有點小看了在水中救人的難度。

剛才他憋著一口氣在水底找人,還要在水底努力睜大眼睛,剛剛他胸口的一口氣差點耗盡,眼睛也難受得不行。

此時盡管他和小男孩都已經浮出水麵,但小男孩在掙紮,不僅幫不到他忙,還讓勒著小男孩脖子往岸邊踩水遊去的他,感覺很吃力。

水麵不時淹到他口鼻,他隻能帶著小男孩一邊往岸邊遊,一邊像鯨魚似的噴水。

當然,他是用嘴噴的。

這是很多學會遊泳的人,都掌握的一個技能,在水中風浪大的時候遊泳,浪頭難免會淹到自己口鼻,這個時候,就要在呼吸的時候,任由一部分河水衝進自己嘴裏,河水混合著空氣,空氣吸收,河水則在呼氣的時候,一起噴出去。

終於,一直在用雙腳踩水的他,腳底踩到了水下的淤泥,腳底夠到了水底,陳宇心裏頓時鬆了口氣。

腳底夠到水底就安全了。

對他這種水性很好的人來說,隻要腳底碰到水底的淤泥,就發生不了危險了。

他連忙又往岸邊走了兩步,讓自己下巴完全露出水麵,這下終於能自由呼吸,順手把懷裏的小男孩又往上舉高一些,並在小男孩的耳邊喊:“嘿!別亂動了,你再動我就放手了哦!”

小男孩也終於能完全呼吸到空氣,聞言,他帶著哭腔大喊:“不要!!”

一雙小手下意識緊緊抓著陳宇的手臂,也許是腳下踩不到地麵,他的雙腳還在本能地亂蹬。

陳宇無奈,隻能繼續往岸邊走,本來他還想站在這裏喘口氣的。

片刻後,小男孩被岸邊幫忙的群眾七手八腳地拉上了岸。

陳宇也被人拉了一把,翻過河邊的護欄,一屁股坐在人行道上,喘著粗氣。

他此時心裏感慨:看來想多給自己找一個貴人,還真不輕鬆。

要不是他從小就在老家的新安江裏練了一身好水性,就剛剛下水救這孩子,還真可能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

剛剛他在水底抓住這孩子的時候,這孩子就像是撈到救命稻草,第一時間就往他身上纏過來,想牢牢抱住他。

這要真被他抱住了,他雙手就都沒法再劃動,僅憑雙腳踩水的話,帶著這孩子,還真不一定能浮得上水麵來。

“小夥子!好樣的,來,擦擦臉上的水!”

有大媽好心地給陳宇遞紙巾。

陳宇接過紙巾,露出疲憊的笑容,“謝謝!”

周圍誇他的人很多,議論紛紛。

而陳宇的注意力卻放在小男孩和那個紅裙姑娘岑穎身上。

小男孩沒有昏迷,因此也就不用做什麽緊急搶救。

但這孩子剛剛顯然被嚇壞了,此時臉色煞白地呆坐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

岑穎則在旁邊神色語無倫次地安慰著小男孩,她旁邊那個帥哥梁進也在幫著安慰孩子。

未久,有警察過來詢問情況。

原來剛剛已經有人報警。

報警的人,本來說的是有個年青人跳水自殺,結果,警察來了,卻發現疑似自殺的陳宇,下水救了個孩子。

此時幾個警察就在安撫小男孩,還有幾個警察在詢問現場群眾和岑穎,問那孩子是怎麽落水的?

以及孩子的監護人聯係方式。

坐在人行道上,背靠護欄休息的陳宇注意到——警察在詢問岑穎那小男孩叫什麽名字,監護人的聯係方式的時候,岑穎臉色倏然一變,下意識就問:“我是他表姐,我已經成年了,你們有什麽話跟我說就行了,就別驚動我舅舅、舅媽了行嗎?求求你們了!要不然一會兒我真沒法跟我舅舅、舅媽交代……”

隻是,任她百般請求,給她做筆錄的警察還是堅持要她說出許天星的監護人聯係方式。

孩子落水差點溺死,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僅憑岑穎的哀求,就不聯係孩子的監護人?

萬一孩子落水後,受得驚嚇太大,落下了心理疾病,監護人要是不知道情況,耽誤了治療,這責任算誰的?

陳宇聽到這裏,微微失笑。

感覺那紅裙姑娘岑穎活該。

身為表姐,帶著才8歲大的表弟來水邊玩也就罷了,還竟然因為遇到一個帥哥,就聊得忘乎所以,完全把表弟忘在腦後,表弟落水好半晌,她竟然都還沒意識到,直到看見表弟被救出水麵,她才因為認出表弟,而意識到表弟剛剛落水了。

這樣粗心大意的姑娘,不漲漲教訓,以後還不知道會闖出大禍來。

陳宇休息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走到自己剛剛下水前,放相機和鞋子的位置,相機和鞋子都還在,沒被人順手牽羊拿走。

但……

他表情忽然一變,下意識伸手去摸自己的褲兜。

圍觀的群眾一直有些人在看他,此時見他好像掉了什麽東西,當即便有一個小老頭好奇問他,“你丟什麽東西了嗎?”

陳宇苦著臉搖頭,伸手從褲兜裏掏出水靈靈的手機。

他剛剛下水前,記得摘下相機,也記得脫掉鞋子,卻忘了褲兜裏這隻兩千多塊錢買的華為手機。

雖然這隻手機不是他跟38歲的自己聯係用的那一隻,但這隻華為手機,是他平時天天用的,裏麵保存著他所有聯係人的號碼。

以及他和蔣雯雯戀愛以來的,九成以上的聊天記錄,以及合影照片,等等。

對他來說,那都是很寶貴的。

這可是他的初戀。

“嗬嗬,你這手機看來是廢了,不過,小夥子,你剛剛做了一件大好事,救了一個小孩的命,所以,你看開點,這手機那孩子家長應該會賠給你的,再說了,凡事要往好處想,你看這手機在水裏泡了一下,現在多幹淨啊,嗬嗬,是不是?”

剛剛問陳宇話的小老頭,笑吟吟地安慰陳宇。

但……

陳宇斜眼看著他,感覺這老頭安慰人的技術真是一流,說話這麽欠,是怎麽活到這把年紀的?

年輕的時候,怎麽就沒被人打死?

說話間,陳宇忽然瞥見那紅裙姑娘岑穎轉過身,背對著剛剛給她做完筆錄的警察,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電話一通,他就隱隱聽見她說:“小柔!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來幫我呀!姐知道你最聰明了,你現在趕緊過來,肯定能幫到姐,要不然一會兒舅舅、舅媽來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們交代呀……”

“啊?出了什麽事?真出大事了小柔!我今天不是帶天星出來玩嘛,剛剛我跟同學說話,一時沒注意他,他就掉河裏去了,差點就淹死了,還好被人救上來了,對、對!天星現在人沒事,人好好的,但他現在瑟瑟發抖,喊著要爸爸、要媽媽,小柔!你別問這麽多了,你趕緊來呀,我現在在火德真君廟附近的後海這兒,對對!你快來呀!快來救我……”

岑穎悄悄打電話的這些話,要不是陳宇此時正好在她的下風處,隱隱聽見一些,否則以他倆此時的距離,他還真聽不見。

而聽見她這些話的陳宇,則挺納悶。

岑穎電話裏求助的小柔是誰?

真是她妹妹?親妹妹?

做姐姐的遇到事了,不求助別人,卻求助比自己小的妹妹?

這是什麽操作?

還是說——那個小柔真的有岑穎說的那麽聰明?出了這麽大事的情況下,那個小柔還能幫岑穎獲得舅舅、舅媽的諒解?

不可能吧?

陳宇被勾起好奇心。

之後,他就帶著這份好奇,被警察叔叔帶去附近的派出所。

一起被帶去的,還有岑穎、梁進和小男孩許天星。

大概是看在陳宇做了好人好事的份上,到了派出所,就有副所長過來和他說了幾句話,誇了幾句,然後讓一個警察帶他去衝個澡,避免著涼。

等陳宇衝完澡,換上一個身形和他差不多的年輕警察的便服,來到大廳的時候。

他剛走進大廳,就看見大廳門外快步小跑進來一個身材嬌小的美女。

這美女年紀不大,目測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

個頭大概也就一米五多一點,身材小巧玲瓏,臉型和五官都和岑穎有幾分像,臉頰也有幾分嬰兒肥。

但乍一看,卻比岑穎要漂亮得多。

她的膚色也像岑穎一樣白得泛光,一頭青絲用一支藍色發箍固定、披散在肩後。

她雖然嬌小,但小跑過來的速度卻很快。

坐在大廳裏垂頭喪氣的岑穎聽見腳步聲,一抬頭看見這嬌小姑娘,當即就驚喜起身,快步迎向這身材嬌小的姑娘。

喜道:“小柔!你這麽快就趕來了?太好了!你來了就好了!”

這身材嬌小的姑娘就是小柔?

陳宇有點意外。

更意外的是這姑娘身上還穿著某所中學的藍色校服。

“啪!”

小柔腳步匆匆、小跑到姐姐岑穎麵前,在岑穎滿臉驚喜的笑容中,突然揚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岑穎臉上。

這一巴掌很響。

頓時把大廳裏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很多人看見這一幕都懵了。

包括陳宇和小男孩許天星。

同樣懵了的還有當事人岑穎。

突然被妹妹抽這麽一耳光,岑穎下意識抬手捂臉,連忙向後退了兩步,眼神不敢相信地看著妹妹,另一隻手指著妹妹小柔,“你、你怎麽打我呀?小柔你瘋了?我是叫你來幫我的,不是叫你來打我的!我是你姐姐呀!你敢打我?你太沒大沒小了!!”

小柔一雙明亮的眼睛瞪著姐姐岑穎,怒叱:“你帶天星出來玩,捅出這麽大的簍子,你還好意思叫我過來救你?你憑什麽讓我來救你?我現在都恨不得打死你,你還好意思跟我說我大小?岑穎!我就打你了,怎麽樣?就你這樣,也配做姐姐?你配做誰姐姐?做我姐姐?還是做天星的姐姐?”

一番清脆的聲音怒叱,把岑穎罵得張口結舌,啞口無言。

而小男孩許天星見小柔表姐幫他打了表姐岑穎,立即哭著跑向身材嬌小的小柔。

“二姐!!”

許天星滿臉淚水地抱住小柔的大腿。

哭得很上心。

小柔連忙蹲下來哄他,剛剛麵對姐姐岑穎的時候,她冷臉冷眼、疾言厲色,此時麵對表弟許天星,她馬上就換上一副心疼的表情,輕聲細語地安慰著。

陳宇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眨了眨眼,想到之前自己無意間聽見紅裙姑娘岑穎在電話裏誇妹妹小柔聰明。

再結合剛剛目睹的這一幕。

一個疑問在他腦中浮現——這個名叫小柔的姑娘,剛剛一來就當眾抽她姐姐岑穎一個耳光,還抽得那麽重,罵得那麽狠,到底是她真的很憤怒姐姐岑穎闖的這個大禍?還是故意演的?

如果她真的是出於憤怒,抽姐姐一個耳光,還罵得那麽凶,那自然沒什麽好說的。

但如果她剛剛的表現,都是演出來的呢?

他覺得這個小柔剛剛的表現如果都是演出來的,那這姑娘確實聰明得嚇人,演技也好得嚇人。

他旁觀者清。

身為當事人的岑穎剛剛被抽一耳光,又挨了一頓罵,隻知道生氣。

但作為旁觀者的陳宇,卻忽然覺得那一耳光打得很妙。

因為他覺得岑穎今天犯的錯,是不可能得到她舅舅、舅媽真正原諒的,他之前就從38歲的自己發來的信息裏知道——8歲的許天星是獨生子,家境非凡。

所以,可想而知許天星在他爸媽心裏有多重要。

那絕對是寶貝疙瘩。

而岑穎這個做表姐的,今天卻差點害死許天星。

這麽大的紕漏,許天星的爸媽(岑穎的舅舅、舅媽)能打心底原諒岑穎這個外甥女?

可能嗎?

估計這輩子都不可能真心原諒。

任哪個做父母,隻要一想到某個外甥女,差點害死自己的獨子,心裏能真沒怨氣?

這股怨氣能散的了?

因此,陳宇覺得岑穎是別指望舅舅、舅媽能原諒她了。

而她妹妹小柔剛剛的那狠狠一耳光當眾抽了,卻多少能讓許天星、以及一會兒應該就會趕到這裏的許天星父母,心裏對岑穎的火氣稍微小一點。

因為岑柔打的那一耳光,和罵岑穎的那些話,能幫他們解一點氣。

不僅如此,岑柔也能順便贏得許天星以及舅舅、舅媽的喜歡。

這就是一舉兩得了。

可能還有一些其它好處,隻是陳宇一時間還沒想到。

他現在不確定的是——這個小柔是不是真的聰明到這種程度?這麽小的年紀,就能如此權衡利害,還都能很好地演出來?

不得不說,小柔這姑娘剛剛一出場,就給陳宇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以致他下午回到學校的時候,腦中還不時浮現小柔掌摑岑穎的那一幕。

明明看上去是一個身材嬌小的軟妹子,看著文文靜靜、挺漂亮的,卻有那麽彪悍的一麵。

這天晚上,陳宇一個人坐在出租屋的書房書桌前,把玩著手裏那隻“洗”得很幹淨的華為手機,麵露苦笑。

雖然今天下午在派出所的時候,許天星的爸媽在得知他為了救他們兒子,而導致手機進水報廢之後,再三承諾一定會賠他一隻新手機。

但……

此時看著這隻廢了的手機,他還是很惆悵。

他剛剛用吹風機吹了半天,這手機還是無法開機。

那些聯係人的號碼丟了也就罷了,以後慢慢還有機會找回來。

可那些他和蔣雯雯的合影照片呢?

也不知道明天拿去手機店,能不能把那些照片數據找回來?

那些照片應該是存在內存卡裏吧?

也不知道內存卡進了水,還能不能用?

要是被蔣雯雯知道,我弄丟了和她的合影,她大概會很生氣吧?也不知道她願不願意把她手機裏存的那些合影,複製一份給我?

就因為擔心她生氣,她今晚用電腦QQ跟她視頻的時候,都沒敢提這事。

他想著:也許明天去手機店,能把那些合影照片都找回來呢?要是能找回來,我今晚跟她提了這事,挨她一頓罵,不是白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