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觀眾，以及正在通過一個個直播間，觀看這場戰鬥的人，此時多數都還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都覺得魯誌剛不就是挨了那麽輕飄飄的一掌嗎？有什麽大不了的？連摔倒都沒有摔倒，這場戰鬥還有的打。
包括正在公司辦公室裏看直播的宋源，都是這樣的看法。
唯獨正義八極拳館的館主吳正義，剛剛看見直播畫麵中，自己的大弟子魯誌剛小腹被薑榮光那輕飄飄的一掌打中的時候，臉色倏然一變，驚得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再也坐不住了。
“師父，您怎麽了？”
“師父？您痔瘡又犯了嗎？要不要我去給您買一支馬應龍？”
“師父？”
……
和吳正義一起看直播的弟子們都很疑惑，不知道師父怎麽突然這麽大反應？
吳正義臉色緊繃，抬手製止那些弟子繼續追問，這個時候，直播中的交手還在繼續，勝負未分之前，他雖然心裏已經有了不妙的預感。
但，這個時候，當著眾弟子的麵，他不想說喪氣話，打擊他們拳館的士氣。
萬一大徒弟一會兒，扭轉了劣勢，贏了呢？
拳腳對決這種事，不到最後一刻，說什麽都為時過早，誰都有可能突然一招將對方擊倒。
……
榮光武館門前。
薑榮光一招得手，便乘勢追擊，一副咬定青山不放鬆，又或者是餓狗看見新鮮骨頭的架勢，八卦掌擅長偏門搶攻的特點，這一刻，被他發揮得淋漓盡致，他明明已經占據明顯上風，卻就是不正麵進攻不斷退讓閃避的魯誌剛，隻見薑榮光的身影，一會兒在魯誌剛左側進攻，一會兒出現在魯誌剛身後，一會兒又出現在魯誌剛的右側，反正就是不在正麵硬幹。
這就讓擅長硬打硬進、猛打硬拚的魯誌剛很難受。
總感覺自己在被一隻餓狗在追著屁股咬。
再加上他剛剛小腹被薑榮光一掌擊中，此時小腹裏麵傳來一絲絲難以忍受的絞痛，讓他聯想到女人的痛經。
他從沒想過，自己一個練武的大男人，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嚐到女人痛經的滋味。
一時間，狼狽躲閃避讓的他，額頭上都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偏偏這個時候，不遠處的師妹小雀，還在對著直播間的觀眾，語氣篤定地給他吹。
“大家都不用擔心，我大師兄一身八極拳，早就爐火純青，現在他肯定就是一時還不適應不敢正麵進攻的八卦掌，等我大師兄他適應了這種不要臉的打法，三下五除二，就能把那個就知道偷襲的薑榮光一拳放倒，這一點，請大家不用質疑！我大師兄猛著呢……”
魯誌剛被師妹這番話臊的，臉皮發燙，很想大吼一聲：“別吹了！小雀，你想臊死我嗎？師兄平時對你不薄啊！”
本來他就落在下風，隻有閃避退讓的份，此時再被師妹小雀的直播詞分了心神，那就……
正在不斷搶攻的薑榮光，突然眼睛一亮，感覺到魯誌剛的避讓、防守突然出現了漏洞，薑榮光可沒心思去探究魯誌剛為什麽會突然出現這樣的失誤，一看見漏洞，當即就是一記單換掌打過去。
“嘭……”
魯誌剛一個趔趄，被薑榮光一掌打在後腰上。
“我的腰子……”
魯誌剛臉色驟變，一聲本能的驚呼。
之前薑榮光一掌打在他小腹，他就受不了，現在後腰又挨了一掌，他真怕自己的腰子被打壞了，話說，他以前龍精虎猛，特意娶了一個練體育出身的大碼女人，以前他也能滿足她。
但如果他腰子被打壞一隻，後果他都不敢想。
這一刻，他本能地拔足就逃，不想打了。
鈔票雖好，但哪有自己的身體重要？
但他忘了趕緊認輸，卻在逃跑的時候，把後背完全亮給了薑榮光。
薑榮光會跟他客氣嗎？
嘿嘿一笑，薑榮光這一刻宛如袋鼠附體一般，連續兩個縱躍，就追到魯誌剛的身後。
“師兄小心……”
“小心！！”
黑炭阿標和師妹小雀看見這一幕，紛紛變色，連忙驚聲提醒，但……晚了。
“嘭嘭……”
兩聲悶響，在薑榮光一招雙換掌同時擊中魯誌剛左右腰際的時候，傳進所有觀眾的耳中。
這一招使的宛如雙龍出海。
招式可謂舒展大方，但卻也勢大力沉，這兩掌同時打在魯誌剛腰間，魯誌剛一聲悶哼，頓時就往前一撲，狼狽地撲倒在地上。
“我的腰子……”
魯誌剛此時一臉絕望的淚水，他心裏恨極了剛剛傷他的薑榮光。
他明明人高馬大，身上能打的地方那麽多，為什麽專挑他的腰下手？
大家都是男人，腰子不能打，你不知道嗎？
我就來踢個館，又不是什麽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用得著下這樣的毒手？
“喲，真被我打哭了啊？嗬嗬，不錯、不錯！”
薑榮光探過頭來，看向魯誌剛臉上梨花帶雨的淚水，滿意地點點頭，說了兩句風涼話，就轉身往回走。
魯誌剛恨得牙癢癢，目光突然看向給他做替補的師弟阿標。
“阿標！我一時大意，失手了，你上！該你上了！”
一時間，正要過來扶他的阿標愣住了。
小雀倒是沒愣，趕緊過來攙扶魯誌剛，順便附和：“對！阿標，按師父的安排，現在該你上場了，上呀！”
前麵剛走了幾步的薑榮光聞言，訝然回頭望來。
目光落在阿標臉上，似笑非笑地問：“哦？你也要踢館？跟我動手？”
表情似笑非笑，但如果仔細去看他的眼睛，就能發現薑榮光此時的眼神冷了下來。
阿標剛剛親眼目睹師兄是怎麽敗的，這個時候他心裏其實也發虛。
但，師父安排他做替補，就是要他在這個時候上場，完成任務，維護正義八極拳館的榮譽，再加上此時眾目睽睽之下，也容不得他做縮頭烏龜。
所以，暗暗一咬牙，他緩緩挺直腰身，肅容抱拳，沉聲開口：“正義八極拳館，苗啟標，向你挑戰，你敢接嗎？”
相比大師兄魯誌剛，苗啟標覺得自己身法更靈活，雖然沒有必勝的把握，但贏的希望還是有幾分。
薑榮光緩緩轉過身來，斂去臉上的笑容，冷眼與苗啟標對視著，微微揚起下巴，也抱拳道：“榮光武館，薑榮光！請！”
苗啟標緩緩擺出八極拳的起手式，就在大家都以為他不急著進攻的時候，剛剛擺起手式還很緩慢的他，半眯的雙眼突然一睜，身子一動，便如捷豹一般迅猛地撲向兩米外的薑榮光。
這一下太突然了。
擺起手勢的時候，動作緩慢，出手卻又快又猛，很有欺騙性。
一個眨眼的工夫，皮膚黧黑、個頭不高，但身材結實健壯的苗啟標就撲到薑榮光近前，抬手就是一拳轟向薑榮光的麵門。
薑榮光瞳孔一縮，麵色一緊，肩膀一晃，如遊魚一般滑溜的身法便施展出來，一閃就到了苗啟標的身後，左掌順勢往後一按，順勢打向苗啟標的後腰。
要不怎麽說八卦掌下手黑呢？
打人專挑要害，出招時的動作隱蔽性也很強，仿佛舉手投足之間，隨時都能給你一掌。
苗啟標剛才親眼目睹薑榮光用這一招打過師兄魯誌剛，所以，他剛才就一直在防著這一招呢！
此時一見薑榮光的身影躥到自己身後，他想也沒想就往旁邊一閃，成功避過這一掌。
同時一個轉身，順勢就是一拳打過去。
薑榮光一掌沒有得手，並沒有遲疑，一見苗啟標一拳打來，薑榮光絲毫沒有硬拚的想法，左腳往左側一踏，似乎要橫移一步，但緊跟著右腳就往前一跨，整個人嗖一下，又躥到了苗啟標的身後，抬手又是一掌打向苗啟標的後腰。
“握草……”
苗啟標被他這種無恥的打法給氣到了。
這一刻，他終於切身體會到師兄剛剛跟薑榮光交手時的憋屈感。
感覺自己一身剛猛的八極拳，根本無法施展。
渾身力氣剛凝聚起來，準備下狠手，就要麵臨薑榮光的黑手，連忙又要散去剛凝聚起來的氣力，趕緊閃，否則就要吃一記黑手。
太踏馬憋屈了。
苗啟標幹脆放棄硬打硬進的風格，開始跟薑榮光拚速度，他就不信了，自己還真在速度上完全不是對手？
結果……
和薑榮光拚速度對攻沒片刻，“啪……”一聲脆響，他臉上就挨了薑榮光一記響亮的巴掌。
一巴掌抽得苗啟標腦袋往旁邊一甩，當時就有點被抽懵了。
——搞什麽？我們在比武呢？你拿大耳瓜子抽我？你講究嗎？
就這麽一愣神的工夫，薑榮光就抓住了機會，右腳突然往前一踏，肩膀順勢往苗啟標肩頭一撞，右掌從自己左臂旁邊打出去，正中苗啟標的肩頭。
頓時，苗啟標就跌飛出去。
莫身掌！
薑榮光一招令人防不勝防的莫身掌，成功將苗啟標放翻。
苗啟標跌出去後，在地上狼狽地翻了一個跟頭。
等他爬起來的時候，剛抬頭，就看見已經追上來的薑榮光很不講究的一掌打來。
為什麽說這一掌很不講究？
因為……
苗啟標剛看見這一掌向自己打來，還沒來得及反應，這一掌就啪一聲正中他的麵門。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臉上一片麻木。
隻有鼻子又酸又痛，還有暖呼呼的**從鼻孔流出來。
苗啟標又被打翻一個跟頭。
這次他沒急著起身，而是先伸手摸了一下自己鼻子下麵，摸到一手的鮮血。
“哇……打得好！！”
“漂亮！”
“站起來！站起來再打啊！”
“小夥子，說你呢！快站起來，繼續打啊！你功夫不錯的。”
“大哥哥，你還能再打嗎？我還想看……”
……
這時候，圍觀的人群裏爆出一陣叫好聲，還有一些沒看過癮的，喊苗啟標起來，接著打。
苗啟標：“？？？”
“阿標！起來啊！快起來！”
大師兄魯誌剛也在喊了。
苗啟標感覺有點恍惚。
已經徹底後悔自己上場跟這個薑榮光動手。
明明已經看見大師兄輸得那麽慘，為什麽自己還不信邪？正義八極拳館的榮譽真的跟我有很大關係嗎？
那拳館是師父的，師父又沒給我股份，更不會留給我繼承。
大師兄被打了，我為什麽要出手？這都什麽年代了，為什麽還要講這種師兄弟的義氣？
嶽飛都被人噴阻礙民族融合了，潘金蓮都能被許多人理解和同情了，我為什麽還要講師兄弟的義氣？
我鼻子不會被打壞了吧？
我本來就長得不好看，這鼻子要是也歪了，以後還怎麽找對象？
腦子裏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苗啟標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目光複雜地看向不遠處已經停手的薑榮光。
薑榮光對他揚了揚下巴，“嘿，還打嗎？要打就繼續！”
“打！”
師兄魯誌剛咬牙給苗啟標打氣、鼓勁。
苗啟標又摸了下剛從鼻子裏湧出來的鮮血，對薑榮光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沒有必要了，我們也是被人蒙騙，聽說你沒有真功夫，卻在這裏開武館騙人，現在我們清楚了，大哥你功夫很好，完全有資格在這裏開武館，大哥，我們今天就到這兒吧！祝你生意興隆！”
說著，他不去看大師兄和師妹小雀錯愕的表情，轉身就走。
開玩笑，明知打不過，還要繼續打？
他腦子又沒進水，打到自己爬都爬不起來的時候，有誰會給他頒個勇氣無敵獎嗎？
苗啟標走了。
圍觀的人群裏發出一陣失望的噓聲。
魯誌剛和小雀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薑榮光似笑非笑的目光轉向魯誌剛，“嘿！傻大個，還打嗎？你要是還想打，就趕緊的！”
魯誌剛被他一聲“傻大個”，氣得捏緊了拳頭。
但……
繼續打，他是真沒勇氣了。
萬一真把腰子打壞了，老婆就算不改嫁，八成也要給他戴綠帽。
當下，他冷哼一聲，黑著臉也轉身走人，不再逗留。
今天他來這裏，算是把臉給丟光了。
來的時候，說要打假別人，結果卻變成現在這樣，現在問題來了——到底誰的功夫是假的？
他現在已經沒臉回去見師父和其他師弟、師妹，再想到今天的挑戰，被師妹小雀和幾個主播直播出去，被不知道多少萬人親眼目睹整個過程，他腸子都悔青了。
“師兄！大師兄……”
身後傳來師妹小雀的呼喚，魯誌剛假裝沒聽見，繼續大步走人。
小雀連忙關了直播，快步追上去。
榮光武館門前。
薑榮光已經被興奮的弟子、學員們團團圍住，一記記24k金的吹捧，也不管他承不承受得住，紛紛往他砸來。
“師父！厲害呀！一挑二，完勝！”
“師父、師父！你是最棒的！我早就知道師父你絕對能打。”
“館主！牛比克拉斯！！”
“館主！無敵！！”
……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
已經結束直播的幾個主播，也紛紛走人，被宋源特意請來的一些記者，也在收拾裝備，準備回去準備新聞稿。
雖然他們收了宋源的錢，本來是要按宋源的意思報道的，但既然正義八極拳館的人都輸了，那他們難道就不報道了？
開玩笑！
今天來都來了，素材也拍攝了那麽多，不用出去，不是浪費了嗎？
……
與此同時。
正義八極拳館。
剛剛看完直播的所有弟子都閉嘴了，人數雖多，此時卻鴉雀無聲。
有人悄悄溜走；有人假裝接到電話，一邊拿出手機放到耳邊，假裝與人通話，一邊神態自然地離開；還有人拉一下身旁的熟人，三三兩兩一起走，一起走就不怕師父發飆。
吳正義此時臉色非常難看。
他原以為自己派出兩個最能打的弟子，去挑戰一個名不經傳的榮光武館，絕對十拿九穩，就跟五根指頭捏田螺一般，絕不會有失手的可能。
他怎麽都沒料到自己名下最能打的魯誌剛和苗啟標，竟然全都不是那個薑榮光的對手。
八卦掌真比八極拳強這麽多嗎？
他不信！
他年輕的時候，又不是沒跟練八卦掌的人交過手，八卦掌是滑溜，不好打，但隻要挨上八極拳的一記重手，勝負很快就能分出來。
可是今天……
他的兩個徒弟，卻全部完敗在那個薑榮光掌下。
敗得毫無懸念。
吳正義意識到自己的麻煩大了。
今天這一戰連敗兩場，他們正義八極拳館回頭要是找不回這個場子，絕對會大大影響他這拳館的生意。
說不定他這裏的弟子、學員，前腳從他這裏退出，後腳就去榮光武館那裏交學費了。
想到糟心處，他一個沒忍住，抬手一巴掌就拍在座椅的扶手上，頓時就把最後還留在這兒的幾個徒弟也嚇跑了。
……
另一處。
公司辦公室裏，端著紅酒杯看完直播的宋源，臉色難看地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隻有手中的紅酒杯因為他捏得越來越緊，而使得杯中的紅酒越晃越劇烈。
為了安排今天這場挑戰，他前前後後，砸出去多少錢？
結果呢？
就這？
你們真是去踢館的嗎？你們踏馬是去給人家刷戰績的吧？怕人家的武館生意不夠好，去幫人家打響名氣？
他氣得牙齒咬得格格響。
鳥筋都氣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