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言又應付了一波親戚才和李亦然順利離開。

一出門,李亦然緊緊的抱住他,任由樂言說什麽都不撒手。

“今天夜裏抱了那麽久,還沒抱夠?”樂言也回抱住她。

你以為我不想與你親近?

我隻是不好意思.

李亦然在他後背上拍了一下,不想讓他提今夜的過往。

你說這.我更撒不開手了。

樂言摸著李亦然的頭發問:

“我們去哪兒?”

大過節的,你自己出來這是要去哪裏?

李亦然從樂言的肩膀上離開:

“你不是想知道,之前麵對催婚我會怎麽辦嗎?”

“啊?”

大年初一街上沒有什麽車,也沒有什麽行人,連店鋪開的都不多。

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身穿情侶裝的樂言和李亦然手拉手走在略顯冷清的小城街道上,這是在一起後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雖然街道冷清,但李亦然的心熱呼呼的,設想中的畫麵終於實現了。

她開心的跳到花壇上,像孩子一樣順著花壇邊走。

樂言護花使者般拉著她的手:

“所以你的應對之策就是躲?”

李亦然要去的地方居然是她的小學、初中和高中。

她說每年春節回家都得去學校看看。

看看學校變沒變樣,看看周圍的建築變沒變樣。

如果不去一趟,感覺這個年跟沒過似的。

李亦然一邊努力保持平衡,一邊給樂言解釋:

“剛開始的兩年確實是躲,想找個理由出去,但春節能去的地方不多,突發奇想的就走去學校了。之後每年看到的景象都不一樣.開始真心想去看一眼,怕突然有一天再路過都認不出來了。”

小城市的城市變化比不過大城市,但李亦然離開家的這些年變化也不小。

老房子拆的拆,翻新的翻新,記憶中的畫麵漸漸變得模糊,很多細節也記不清楚了。

而整個幼年和少年時期的經曆和她選擇音樂這條路息息相關,她不想丟掉自己的初心,想要盡一切可能的抓住它,記住它。

李亦然指著不遠處的一排紅色磚樓,興奮的對樂言說:

“這裏是我小時候的家,一直住到高中。”

樂言順著李亦然手指的方向看,發現那樓下的很多間底商還開著:

“他們沒休息?”

這一路上,街兩側的店鋪十個裏麵有九個是關著的。

那邊一排幾乎全都開著這可有點新鮮了。

“嗯啊。”李亦然撐著樂言的肩膀跳下花壇,“那邊的老板全是住樓上的街坊,每年春節都不打烊。”

樂言笑著問她:

“這你都知道?”

李亦然拉住樂言的手,歡快的跑過去:

“那當然,吃了十幾年!走走,去買點。”

“還吃?”樂言被李亦然拖著走,“你中午沒吃飽嗎?”

從李亦然家舊小區離開時,樂言手裏拿的全是吃的。

李亦然每個隻咬了一口,剩下全都交給樂言。

“買太多了。”樂言嘴巴塞得滿滿當當,口齒不清的說。

相較於國民知名度較高的李亦然,樂言的臉並不算大眾,而且現在路人基本沒什麽人,他敢摘下口罩輕鬆的邊吃邊走。

李亦然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麵:

“這些都是我小時候愛吃的東西,想讓你嚐嚐。”

樂言從來沒見過這麽可愛的李亦然,加快腳步追上她:

“現在去哪兒?”

“先去我的小學吧。”

李亦然的小學、初中和高中都距離之前的家不遠,路程不超過10分鍾。

在去小學的路上,李亦然指著左右兩側的事物不停給樂言介紹。

“那家店以前是租錄像帶的,我看的第一部電影就是在那裏租的。”

“這附近有隻特別胖的流浪貓,它經常在那個屋簷下睡覺,我擼過好多次。”

“喏,這家麵可好吃了,下次有機會帶你來吃,但必須在店裏吃,打包就影響口感了。”

“這裏!就是這裏!有一年我站在這裏躲雨,看到牆壁上好多蝸牛在爬,我覺得它們好頑強啊,那個畫麵在我腦海裏一直忘不掉,就是因為這個畫麵,我寫出了人生的第一首歌。”

李亦然滔滔不絕的說著,希望把所有童年回憶都講給樂言聽。

幾分鍾後,他們停到一所外牆脫落嚴重的學校門口。

李亦然的表情在看到那些脫落的牆皮時黯淡下來:

“上次來時感覺沒這麽舊.”

她拿出手機,查看前幾次來時拍的照片。

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情形——記憶中的那些畫麵產生變化了。

學校門口的小食攤取締了,小賣部沒了,文具店也拆了,現在連承載著無數記憶的學校也要物是人非了嗎?

樂言走到李亦然身邊,隨著她看手機上的老照片:

“人會老,學校也會老,你現在回頭看小學時的照片肯定變化很大,學校也是一樣。”

李亦然摸向斑駁的外牆皮,感慨萬千的說:

“我有的時候很矛盾。”

樂言側頭問:

“矛盾什麽?”

“有的時候我會向前看,認為隻要努力明天一定會比今天好;但有的時候,我又希望不要向前再走了,因為過去的事物離我們越來越遠。”

李亦然是創作型歌手。

創作能力強的人,都會對周圍事物有更加敏銳的情緒反饋。

看到歡喜離別,看到一年四季,甚至看到一花一草都會有感,才能維持住創作的熱情。

樂言貼近李亦然安慰:

“但你知道的我們沒辦法留住過去。”

李亦然歎了一口氣:

“所以會傷心啊,對於無能為力的事,除了傷心做不到其他,可能有一天我會忘記這裏,忘記過去,忘記很多讓我怦然心動過的東西。”

小學之旅讓李亦然的情緒低落下來,她把雙手插入大衣口袋:

“走吧,看電影去。”

“看電影?”樂言跟上她問,“不去初中和高中了?”

李亦然搖搖頭:

“咱們還沒看過電影呢,春節檔上了好幾部。”

情緒低落是一方麵。

另一方麵,李亦然突然意識到,她這一路講的所有事物和對過去的緬懷,都和樂言沒有什麽關係。

回憶是特屬於自己的私人物品,即使你講述的再天花爛墜,對方也很難感同身受。

所以帶樂言出來回憶過去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她可能感慨萬千,但對於樂言來說就有些無聊了。

和樂言一起看電影也在她的心願清單上。

走吧,幹點咱們都感興趣的!

但樂言突然攔在她的身前:

“我想去看看你的初中和高中。”

“為什麽?”李亦然抬頭不解的問。

“我已經了解了你小學的故事,但初中和高中的故事你還沒講呢。”

“但是——”

李亦然想反駁,卻被樂言打斷了。

他看著李亦然的眼睛,認真的說:

“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見李亦然雙眼泛紅,樂言一把勾住她的肩膀,好哥們似的揚了揚手裏的吃的:

“而且多走走才能吃完這些東西啊,不能浪費。”

李亦然破涕為笑,挽住他的胳膊,向著某一個方向邁步:

“你真的想知道?”

你真的對我的過去感興趣?

聽我講這些不會無聊嗎?

樂言咬了一口手裏的年糕:

“當然,你初中是什麽樣的?還有你學習好不好啊?”

李亦然把她愛吃的東西一股腦買給樂言,還難得的講起小時候的故事,這是在向他敞開心扉。

樂言怎麽可能忍心把她的心門關上?

他對待蔣豔萍和那些初次見麵的親戚都能做到事事回應,而做那一切都是為了眼前這個人

現在李亦然心裏有小疙瘩了,樂言怎麽會不管不顧?

他握緊李亦然的手:

“以後每年回家我都陪你來學校看看,還有你多給我講講你的過去,你知道的我記憶力可好了.我幫你記住它們。”

李亦然眼眶裏打轉了好幾圈的眼淚,終於掉落下來一滴,她別過頭去笑著擦掉:

“好”

何其有幸,得遇吾卿。

晚上。

李亦然家。

四口人在外奔波了一天,回來說兩句話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樂言關門前,李亦然在房間門口喊了一句:

“你先洗澡,洗完過來找我一趟。”

樂言對她砸吧了一下嘴,不悅的帶上房門。

今天夜裏雖然不如平日裏給的多,但至少也能扛兩天吧?

有點過分了啊!

而且今夜外麵沒有什麽放炮的

洗了澡,他來到李亦然房間門口,用力敲了兩下。

李亦然打開門,皺著眉毛問:

“你敲這麽大聲幹什麽?”

我沒聾!

樂言清了清嗓子,對著李亦然父母房間的方向喊:

“太晚了,都早點休息吧,我回去睡覺了!”

李亦然還看不明白樂言的那點小心思?

見他要離開,笑著揮了揮手裏的紅包。

要不要?

我們這的規矩,過了初一不給了哦。

樂言一個箭步衝進李亦然房間,做賊般輕輕帶上房門。

之後對她深深一拜:

“祝——”

李亦然連頭都沒回的走了。樂言追著她繼續拜:

“祝您——”

李亦然坐到床邊。

樂言也追到床邊,第三次拜下去:

“祝您新——”

李亦然蹭的一下向後仰去,躺在**。

樂言蹭的一下跳起來半米高:

“過分了!”

李亦然在**笑著打滾。

笑了一會兒,她把紅包交到樂言手裏:

“去年表現不錯,再接再厲。”

“謝謝老板。”樂言開心的接下來,打開一看居然是把鑰匙,他抬頭好奇的問,“這是?”

李亦然趴在**,用手撐頭,兩隻腳開心的上下拍打著:

“鑰匙。”

“什麽的鑰匙?”樂言坐到床邊。

“房子。”

“哪裏的房子?”

“咱們家的。”

“哪個家?”

李亦然躺到樂言腿上:

“我們在京都的新家。”

樂言心中一喜:

“你買新房子了?”

李亦然抬手摸了摸他的臉:

“給你買的。”

在京都換大房子的進展比預想中要快的多。

原計劃過完年才能找到合適的,沒想到張妍去摸了一圈後很快確定了幾個備選。

李亦然抽了一天時間去看房,很快看上了其中的一戶。

過完年,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帶著樂言去辦過戶。

雖然這個鑰匙並不是那家的,隻是個象征物,但李亦然要給樂言買房子的決定沒有更改。

樂言從沒找她要過什麽。

送了輛跑車,樂言也沒開上,現在是她自己開著。

除了擅自做主買去樂言家的那些東西,李亦然幾乎沒在樂言身上花過什麽錢。

而且在一起後的很多家庭開支,購物和生活用品都是樂言花的。

就像是李仲達不知道要如何對樂言好了一樣,李亦然也不知道要怎麽對樂言好了,想把一切都給他。

樂言見李亦然的表情,知道她沒有開玩笑。

小恩小惠的紅包他敢收,那麽大的物件他真的收不下。

你我是自由戀愛啊

還真當自己是富婆包小男了?

我是腦力勞動者哈,不是幹體力活的!

“不要。”樂言把鑰匙塞回去。

李亦然說出了早就想好的說辭:

“春節紅包,不可以不要。”

選擇今天送出去是有原因的。

這是激勵你明年繼續好好表現的‘大紅包’,不可以不收哦。

樂言反駁:

“咱倆是平輩,你不用給我發紅包。”

“比你大就可以給,這是我們這裏的規矩。”李亦然板著臉反駁。

入鄉隨俗你懂嗎?

“新年給的是壓歲錢,你這已經不是錢了。”樂言對著李亦然堅定的搖了搖頭。

我嘴上功夫有多厲害,你是最了解的。

你說不過我的,不要浪費口舌了。

李亦然坐起來抱住他,耍賴般的說:

“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樂言很了解李亦然的脾氣和秉性。

硬鋼是行不通的,結果隻能是兩敗俱傷。

對待李亦然最好的辦法是‘四兩撥千斤’。

於是他輕輕抱住李亦然,用溫柔的語氣說:

“我當然知道這是你的心意,但是這心意太貴重了,而且我也給你準備了春節禮物,你現在拿出來這個,會顯得我的禮物特別拿不住手”

李亦然拉開二人的距離,看著樂言的眼睛問:

“你也準備禮物了?”

樂言點了點頭,委屈的說:

“但我現在不想給你了我的禮物和你的比起來差太多。”

李亦然討好的說:

“你不要多想”

樂言是一位多麽優秀的演員啊?

想讓李亦然心軟有一千種辦法。

樂言把頭深深的底下去,扣著手說:

“沒事,我知道。”

見樂言這個樣子,李亦然後悔極了。

都怪她思慮不周,選擇在今天說這件事。

逼著樂言收下這房子她有一萬種手段,實在不行就偷他的身份證先斬後奏,但她看不得樂言不開心。

為了把他哄好,李亦然暫緩了高壓政策:

“先不說這個了,你給我準備了什麽禮物?”

樂言用手指在**心不在焉的畫著圈圈:

“沒什麽,一個小禮物。”

見樂言還是悶悶不樂的,李亦然抱著他說:

“我不會強迫你的,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就是你的,我們兩個已經密不可分了。”

樂言又試探了幾次,確認李亦然真的暫時放下這心思後才拉著她起來:

“看到我的禮物,不要笑話。”

李亦然隨著他站起來:

“你就算是用狗尾巴草做了一個戒指,我也會視如珍寶。”

樂言把李亦然帶到一樓鋼琴前。

上次李亦然說在家裏沒什麽可摸的,蔣豔萍馬上幫她把鋼琴擦出來。

李亦然沒彈,但樂言彈了好幾次。

對於有電子琴功底的他來說上手並不算困難。

樂言紅著臉坐到鋼琴前,對李亦然客氣的說了一句:

“那我就獻醜了。”

樂言真的給李亦然準備了禮物。

準備這個詞可能不是很準確,準確來說是‘借花獻佛’。

不過由於是和音樂相關的禮物,難免讓他有種‘班門弄斧’的心虛感,手心裏全都是汗。

深呼吸了一口,他把手指放到黑白相間的琴鍵上,悠揚舒緩的鋼琴聲出現。

李亦然一怔。

你這是要幹什麽?

大半夜給我唱歌?

你知道的我對音樂相當嚴格。

寶貝你用歌曲做新年禮物,我可能會誇的很‘敷衍’,要不你換一個?

你換一個我一定給你誇上天!

三個八拍後,樂言磁性的聲音在鋼琴的陪伴下出現。

他隻唱了一句,就讓李亦然瞪大了眼睛。

“一張褪色的照片,好像帶給我一點點懷念。”

李亦然控製不住攥緊睡衣。

她下午才給樂言看了她小學的老照片.

“巷尾老爺爺賣的熱湯麵,味道彌漫過舊舊的後院。”

熱湯麵.

下午去小學的路上,李亦然說要帶樂言去吃那家麵!

她瞠目結舌的看向樂言。

不是吧?

不是我想的那個情況吧

“流浪貓睡熟在屋簷下麵,夕陽照了一遍他眯著眼。”

李亦然捂住嘴,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她的記憶她不想忘掉的點滴記憶,被樂言寫進歌裏了.

樂言現在唱的,是很久以前係統開出來的《老街》。

下午聽李亦然講她的過去,樂言第一反應就是和這首歌的氛圍很搭,於是一直纏著李亦然講她的故事。

但為了和李亦然的經曆貼近,樂言修改了其中的部分歌詞。

例如他唱的是‘流浪貓睡熟在屋簷下麵’,而原唱的歌詞是‘流浪貓睡熟在搖晃秋千’。

這樣的改動在整首歌裏有不少處。

可以說這樣改完,這首紀念李榮浩少年時期的《老街》,完全變成了紀念李亦然少年時期的《老街》。

我們確實會丟掉很多關於過去的記憶,但是對此我們並不是完全束手無策。

可以通過自己的方式記錄下來呀

李亦然從身後抱住樂言,紮在他的後脖頸哭成淚人。

和你的禮物相比,我的才拿不出手。

因為你給我的禮物是無價的

樂言,謝謝你幫我留住過去的記憶。

因為你,我腦中又多出來一段無比珍貴、永遠不想忘掉的記憶,那記憶全部關於你。

樓梯上。

樂言彈鋼琴唱歌的動靜也驚動了李仲達和蔣豔萍。

歌詞中的一個個場景也是他們記憶中的畫麵。

下午李亦然才帶了樂言去學校,那麽這首歌的來由不言而喻。

樂言有心了。

看著女兒抱著樂言流下激動的淚水,兩位老人哭的比李亦然還凶。

他們家然然找到了一個好歸宿

樂言在他們心裏,滿分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