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二章 隆慶皇帝寢宮托孤
陳練對哈密嗤講述這次征剿都蠻(即僰人)的來龍去脈,其實,之前明朝廷對僰人已經有過十幾次征剿,隻不過,這次決心更大,動員力量更強,這與中央朝廷的一次政權輪換有極大關係。
公元1572年,大明穆宗隆慶六年春天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吏部侍郎內閣大學士張居正悠閑地在書房裏品茶讀書,忽然院子裏一陣嘈雜,張居正有點納悶,這堂堂相府,誰敢如此吵鬧,正欲叫人,家人張清急急火火地跑進來:“老爺,宮裏馮公公親自來了,有急事傳你進宮呢。”
張居正心裏一驚,什麽事兒這麽急著來傳,還是大總管馮寶親自趕過來,他趕緊起身,準備迎出來,這邊大太監馮寶已經闖了進來,快嘴快語地吩咐身後的小太監們趕緊退走,不客氣地讓張清也出去,張居正看馮寶如此惶急,知道宮裏出了大事了,趕緊讓馮寶坐下,也沒來得及端上茶,馮寶便小聲地對張居正說:“張大人,當今皇上眼看就,就……”
張居正明白了,隆慶皇帝對自己不薄,在裕王府的時候,自己曾做他的老師,可以說師徒二人君臣之間親密無間,六年前隆慶皇帝一登上皇位立刻讓張居正入閣,任吏部尚書東閣大學士,雖然張居正入閣很晚,但是,隆慶皇帝非常信任重視,張居正也努力為隆慶皇帝出謀劃策,一入閣拜相,立刻啟動自己的改革計劃,上奏革除舊弊的《陳六事書》,切中時弊,很有見識,隆慶皇帝看後非常讚賞,正當張居在隆慶皇帝的知遇之下欲大展宏圖的時候,才登極六年的皇帝竟然病入膏肓,乃至於要駕鶴西去了。
張居正一陣暈眩,感覺像是天塌下來一樣,自己倔強的心像沒了支架,癱軟下來,頹坐在椅子上。
馮寶一看,不行,遲一步怕誤了大事了,馮寶在宮內權傾一時,在朝廷中,欲張居正最相投合,兩人關係極為密切,成為隆慶皇帝的左膀右臂,可不管怎麽說,自己隻是個家臣,是個宦官,場麵上的事還得張居正撐持。
“張大人,你可別急壞了,我們得趕緊進宮,恐怕萬歲爺要做顧命了,你可要撐住,這改朝換代的關鍵時候,你可得穩住啊。”馮寶帶著哭腔說,雖然是個太監,但對隆慶皇帝,馮寶感情深著呢。
張居正穩了穩心情,小聲說:“馮公公,這次你親自來,一定有話教我,我們這麽多年交情,咱們就直說吧。”
馮寶忙說:“是,是!我們得保著皇三子順利登上皇位,李娘娘可在宮裏急的很呢。”
張居正覺得事關重大,忙問:“公公覺得有把握嗎!”
馮寶忙說:“問題不大,皇上已經定下了,我就怕這最後時刻有人從中作梗壞了大事,所以我們得趕快進宮,從現在起,你我二人不管什麽理由,必須得有一個人留在皇上身邊了。”
張居正知道其中的厲害,內閣中,高拱是輔地位,是個老臣,威望極重,其他幾個人倒不足慮,馮寶這是對著高拱來的,張居正趕緊點了點頭,事情緊急,沒時間考慮太多,進宮要緊。
兩個人屏退左右,輕車簡從,快馬加鞭,不大會兒就趕到宮裏,有馮寶引領著,不用通報,張居正跟隨著馮寶直接就來到隆慶皇帝寢殿養心殿,養心殿沒外臣,看來張居正是第一個趕到的,這也是馮寶特意安排下的,馮寶三步並作兩步奔向隆慶皇帝龍榻,隆慶皇帝正閉目休息,龍榻邊幾個小皇子低頭跪在地上,小聲飲泣,馮寶過來,附耳對著隆慶皇帝說:“內閣張大人來了。”
一會兒,隆慶皇帝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榻前跪著的張居正,嘶啞著聲音說:“愛卿起來,朕有話說。”
張居正趕緊起來,俯身到龍榻邊,已是滿眼清淚,隆慶皇帝看了,心下惻然,輕聲說:“朕不行了,皇子還小,卿要善進輔弼之責,不枉你我君臣知遇一場。”
張居正趕緊說:“萬歲靜心休養,不日即可龍體康泰,臣要侍奉陛下萬年呢!”
隆慶皇帝輕輕一笑,他知道,所有人都會給他說這麽句沒用的話,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除,該走就得走啊,可惜,這皇位才坐了區區六年,還有太多的事情沒做呢,就要撒手了,說什麽都晚了,自己是對不起列祖列宗了,可得安排好後世,也算對先祖有個交代。
隆慶皇帝見自己最信任的老師來到麵前,便趕緊托孤,道:“皇三子翊鈞當繼帝位,皇子年少,卿要努力輔弼,國有疑難,與高拱等老臣議後再行,朕今兒就把大明中興重任交付老師你了。”隨機,隆慶皇帝讓1o歲的朱翊鈞起來,說:“一切要請教先生!”朱翊鈞點了點頭,張居正趕緊將朱翊鈞攬在懷裏,向老皇帝表示,自己會忠心輔弼幼主的,隆慶皇帝點了點頭,露出一絲微笑。
終於,隆慶皇帝說出張居正與馮寶等人最想聽見的托孤遺命,心放下大半,還是馮寶機靈,已經準備好書寫聖旨的筆墨紙硯,見張居正還愣著,馮寶趕緊小聲提醒說:“萬歲爺,托孤事大,可否草詔用印!”隆慶皇帝點了點頭,馮寶趕緊扯過張居正,讓他草詔,張居正也知道事情緊急,也許一時兩刻就會有不測之事生,趕緊手忙腳亂地草詔,馮寶細心地服侍皇帝喝了點人參湯,站立一旁,也是老淚縱橫,這邊,張居正已經寫好詔書,雖然自己潦草,這時候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隆慶皇帝想了想,揮了下手,道:“用印吧!”
這三字一出,就決定了明王朝一個新政權的即將誕生,張居正與馮寶心是放下了,卻悲從中來,匍匐在隆慶皇帝身邊,默默飲泣,這時候,小太監輕聲稟報,內閣大臣都來了,隆慶皇帝便揮手讓他們都進來,剛才一點兒參湯讓皇帝的臉色有點泛紅,多了點生氣,見幾位托孤老臣來到,隆慶皇帝拚著最後的氣力,大略地交代了幾項後事,說著說著,氣息微弱,再也出不了聲音了,兩眼直瞪著,很無奈很無奈的樣子,馮寶趕緊傳太醫過來,已經無濟於事,隆慶皇帝掙紮了一下,隨機宴駕。
這下,眾內閣大臣及宮內太監一起嚎啕大哭,外邊早等著眾位妃嬪宮人,全都痛哭起來,各個小皇子也衝過來,匍匐在老皇帝身邊。
到底是馮寶見的世麵多,心中沉穩,他扯了一把身邊的張居正,扶了下邊匍匐著痛哭的皇三子朱翊鈞起來,沉聲說:“眾臣接旨!”
眾人正在沒頭沒腦的痛哭,還沒從抽去主心骨的空虛中回過神來,雖然這隆慶皇帝才幹了六年,也不大理會朝政,但是,一國之君在眾臣心裏,那就是主心骨兒,精神支柱,沒有他,還真不行,所以自古以來即有“國不可一日無君”的信條。
大家聽了馮寶的話,才回過神來,光哭有什麽用啊,這是新舊主子新舊政權更迭的時候啊,既然先皇有遺詔,那隻有聽話的份兒,到底誰是新的主子呢,想也沒用,聽聖旨說是誰就是誰吧,不管喜歡不喜歡,皇帝就是皇帝,誰當上皇帝,誰就是自己的主神了。大家趕緊跪倒一片,大殿裏有些緊張,一時鴉雀無聲,馮寶低沉著聲音宣讀了大行皇帝遺詔,新舊朝廷完成了交接,大明江山有了新的主人,大家跟著1o歲的嗣皇帝向大行皇帝行大禮,之後,由內閣輔高拱領著,擬定新皇登極及老皇帝治喪大典。
誰也不知道,這一次看似普通的改朝換代政權更迭,卻意外地讓遠在西南深山老林中的僰人陷入了滅頂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