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的青年大大咧咧的站在港口黑手黨內部的一處無人的走廊裏,背後的織物因為一段時間的等待被漫不經心的主人沾染上了灰白的痕跡,看起來狼狽的不行。

還在新人範疇的亂步單手拎著自己的外套,另一隻手費力的把一件黑色的大衣抱在懷裏,無視周圍若有若無的打量,踢踢踏踏的在走廊裏活動手腳。隻是表情因為等待時間過久,已經算不上太妙,嘴裏小聲嘟囔些什麽,臉上甚至還帶著不知道從哪蹭上的黑印。

看起來像是剛剛在地上摔了一跤一樣狼狽。

首領先生和紅葉從拷問室出來時就看到了這樣的景象,和服的優雅女子隻是看了一眼就捂嘴輕笑起來,眼裏是對於即將發生的場景了然的溫和。

一身漆黑的首領卻隻是微笑著,抬腳搶先一步迎上情緒不算太高的青年。

“好慢啊,太宰。”終於看見有人出來的亂步大聲抱怨著,“這麽簡單的事還讓亂步大人等你這——麽久。”

他說著也沒忘了把手裏仍舊幹淨的黑大衣丟給原主人,顯然長時間抱著這東西真的拘束到亂步了,而且還有點累。

接著空出雙手的矮個子青年依照他剛才的抱怨比了一個誇張的弧度,強烈表示自己的的確確是等待很久了。

微笑著聽完亂步發言的冷酷首領接過衣服的功夫表情也跟著變了,再也不是讓人無法揣測的高深莫測,而是飛快加載了亂步同款兒童專屬表情包。他站在原地就開始超大聲的歎氣,“畢竟手底下的人都像沒腦子的蛞蝓一樣嘛,有時候感覺忍耐這些人的愚蠢就是作為首領最重要的工作了……啊,我完全沒有在說大姐哦。”

嘴裏說著喪氣話的太宰像沒事人一樣掏出大衣口袋裏的手帕,給亂步仔細的擦了擦臉上的黑印。

接收到求生欲滿滿的,跟在首領身邊的尾崎紅葉溫柔的,微笑著把放在傘柄上的手移開。

比太宰稍微矮一點的亂步乖乖的微仰著臉配合他的動作,餘光瞥見和服女性輕推刀鞘的微動作,不自覺地眨眨眼。

太宰,剛才很危險呢......

亂步的眼神準確的將感歎傳遞給了還在他臉上忙活的首領先生。

死裏逃生的首領先生八風不動,毫無異狀的移開視線。

至於是不是太宰故意在紅葉麵前這麽說皮一下......

全是套娃的劇本上沒寫這個x

“boss,妾身先回去整理工作了,先行告退。”溫柔的年長女性輕攏著懷中的紅傘,和麵前的兩個未成年(心理)告別。

剛才拷問的記錄可還要再整理一下呢,並不是不想繼續看小學生一樣的幼稚首領在這裏裝傻哦......

“下午會召開幹部會議。”對於她的離開,年少的首領先生隻是背著她點點頭隨意丟下一句通知,依然專注於整理亂步的儀表。

毫無預兆的被通知參與重大會議,紅葉驚訝的微微睜大眼。

“難道說,妾身這個將要離開港口Mafia的前幹部也要去嗎?”抬起衣袖遮住了下半張臉,港口Mafia有著金色夜叉之名的女人饒有興趣的反問。

畢竟,在新任首領即位前夕,主管情報的女性幹部就反應及其迅速的抓住了空子,單獨見過首領先生,言明自己在局勢穩定後就要離開港口Mafia。並以先代死後,立場堅定的維護現任首領作為交換條件。

也是因此,在兩位幹部和黑蜥蜴武鬥部隊的支持下,新任的年輕首領才快速的坐穩了首領的位置。

現在尚且留在港口Mafia的紅葉,則完完全全是為了交換條件裏,鎮壓先代首領死亡後的小範圍叛亂的要求。

而他們之前拷問過的,就是被紅葉手底下早有準備的埋伏抓住的叛徒首腦。

拷問內容是關於他是否參與了暗殺先代首領的行動。

可讓人心生疑慮的是,在首領先生和情報部幹部的聯手的嚴酷拷問下,答案依舊是——沒有。

那個還剩下一口氣的叛徒意外的清清白白,似乎真的是臨時起意想要叛亂一樣。

這麽看,身邊這位首領的嫌疑就更大了啊。

紅發女性思及此處,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背對著她的黑衣首領。

首領這時候也恰好轉身,回答她的疑惑。

“大姐可還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嘛。”少年狡猾的,以另一種方式回答她。

鴉羽般的睫毛在空氣中劃過微小的角度,鳶色的眼睛帶著還未褪去的笑意,直直的撞上紅葉的眼,然後在紅葉默數兩聲後,視線果不其然的往上稍微漂移了一點。

是太宰在想幹什麽壞事之前的典型表現,一般過一會中也就要倒黴了。

還是那個熟悉的,相處快要兩年的孩子啊。

尾崎紅葉看著首領熟悉的笑臉,暗暗歎氣,腦海裏不期然又想起了另一個更為活潑的少年。

走之前總要為中也做點什麽吧。

隻是……中也的話,現在應該還在辦公室裏加班吧?

下定了決心的紅發女性沒有再看向那邊的兩個人,轉身時輕盈的織物劃過空氣,鞋跟在地磚上敲出清越的聲音,紅葉背對著首領先生和亂步,慢慢的走遠了。

糊弄完這個地盤上最有威嚴的大姐,太宰滿意的收回視線,想要繼續裝扮亂步娃娃(x)這個新奇有趣的活動。

可亂步已經在他轉頭說話的時候飛快的拿著外套給自己重新穿上。

穿之前還草草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跡。

首領先生伸出去的手若無其事的收回來,重新垂在身側。

他們開始繼續剛才那個繼續吐槽就可能有生命危險的話題。

“對於看得到的結論堅持發出質疑的蠢貨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少嘛。”亂步一番拍拍打打後,自覺已經整理好之後,一邊感歎著,一邊下意識的伸手在被太宰擦過的地方又抹了抹——沾了一手灰。於是聲音裏的情緒也跟著變了個調,“果然和笨蛋相處就需要寬容一點嗎。”

亂步大力抹著臉,並不算小聲的叭叭叭。

首領先生心虛的扭頭欣賞走廊上彩色玻璃的窗戶花紋......

良久,又更加心虛的轉過來,盯著努力拍衣服的亂步,小聲的詢問:“可以嗎?”

把你貿然的帶進黑色的這邊世界,真的不會被責怪嗎?

被突然發問的亂步停下手裏的動作,帶著輕鬆的臉也沉下來,兩步跨到太宰麵前。

首領先生盯著亂步衣服上的花紋,默默等待一個結果。

然後眼前的人比表情更鄭重的開口了。

亂步嚴肅的說,“當然不可以。”

鳶色的眼眸裏有什麽情緒翻滾著,卻被壓抑的不能浮出水麵。

他聽到了最終的判決——

“要再加兩包粗點心才行!”

即使是喜歡吊人胃口玩弄人心如太宰,此刻也被狠狠的哽了一口氣在心口。

深棕色卷發的少年掛上公式化的笑容,“當然沒問題。”

“那?再加一年的點心?”

察覺到很大餘地的亂步睜開眼試探著開口。

“可以哦。”

“那亂步大人完全沒問題了!”飛快被收買的青年幹脆的說。

麵前的人隱隱放鬆了些許。

看到這副樣子的太宰,因為趁機提條件而心滿意足的亂步也收斂了笑意。

想了想,他抬起手笨拙的拍拍少年的肩膀,“在零食承包的期間,無論怎樣向亂步大人求助都沒關係哦?”

有亂步大人在的話,就算是隻懂得索求的笨蛋也是可以安安心心的完成他的計劃的。

更何況他是太宰,對人心幾乎利用到極致的太宰。

所以,太宰想要的,一定會成功的。

接收到某種善意的首領先生沉寂的枯葉一樣的鳶色眼裏亮起微光,“那如果我把工資卡交給亂步先生呢?”

“唔,那麽亂步大人就勉勉強強的一直庇護你好了。”

這樣嗎?真好啊,一直這種詞語......

首領先生看著翠色的眼底依舊清澈的黑發青年,在心裏偷偷斟酌著修改計劃。

額前傳來輕微的痛感。

被打斷思路的太宰抬眼看向完全沒有收起還保持著彎曲指節的亂步,臉上一片茫然。

亂步看著這個完全沒有領會到自己意思的笨蛋好像下定決心去死拯救世界的悲壯表情,好像看到喜歡的限量和果子但是自己突然牙疼一樣。

糾結又嫌棄。

“亂步先生,很痛誒。”被敲的首領先生雖然延遲了幾秒鍾,依然很敬業的開始誇張的喊痛。

這次亂步完全沒有管他的演技,像吃到酸橘子一樣皺著臉接著敲他的腦袋,“既然都願意接受幫助了就不要想著計劃之後把亂步大人甩到一邊這種事啊!?”

我隻是,不想身在光明的亂步先生因為無關人等染上黑暗......

少年不知所措的,在內心試圖辯解著,在看到那雙能看透一切的翠色眼眸後悄悄咽下。

亂步先生,什麽都明白的,隻是不同意而已。

不同意他獨身一人赴往可以看得見盡頭的歸途,不同意被他自顧自的安排拋下。

幾乎沒有力道的敲打最終化為輕柔的摩挲,耳邊是青年的歎息,“多少可以依賴一下你找回來的幫手吧?太宰。”

於是,少年露出了一個並不算好看的,卻完完全全脫離虛假意味的笑。

真醜,亂步在心裏悄悄吐槽。

嘴角的弧度卻一直往上揚。

忽然很好奇呢,太宰,關於你所看到的世界,是否如此美麗。

美麗到飛蛾撲火也要挽回的地步。

笨拙的家夥也在努力著,那麽被求助的亂步大人可不能再繼續袖手旁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