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浸月已經有了些不耐煩了,催促著他們進去。

葉遠歌還有些猶豫,顧辭暮直接牽著他的手往裏走。

通靈口設在一處山洞裏麵,衛朝晨先開過路,洞壁上都掛著燈飾,照亮了前方的路。

遠處一道強光襲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拽進了陣法之中。

再一睜眼,眼前就是一道閃著藍色光芒的陣法。

衛朝晨站在陣法前麵,朝他們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們趕快過來。

今天的情況絕非偶然,葉遠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具體也說不上是為什麽。

顧辭暮則顯得要冷靜許多,稍一定神,就朝著那邊走過去了。

“顧師兄,千萬當心一些。”

衛朝晨作為魔君,偏偏跟影蠱司又是義父義子的關係。

行事詭異,要更加注意才是。

顧辭暮朝他點點頭,牽著他往裏麵走。

待到走進一些,才發現是有一張琉璃桌子的,上麵躺著一塊玉牌,影蠱司三個字非常惹眼。

“還愣著幹什麽,帶來了都放上去,我沒有那麽多時間等你們。”

葉遠歌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顧辭暮應當是懂了。

他攤開另外一隻手,上麵幻化出一塊相同的玉牌來,粗略一看並無區別。

“放到旁邊就知道答案了,你想知道的事,自己去看比聽旁人講更真實。”

衛朝晨話音剛落,顧辭暮已經把玉牌放了上去。

伴隨著一道強光閃爍,兩塊玉牌慢慢的合在了一起。

葉遠歌捂住臉,下一瞬顧辭暮就跟衛朝晨同時消失了,偌大的洞穴裏,隻剩下他一個人。

“我天,怎麽這樣,他們去哪兒了?”

係統給他的回應相當實在,那強光還在晃著,直接把他拉了進去。

通靈口中有所謂的答案,顧辭暮第一次見到真實的歸墟。

萬千的妖魔鬼怪聚集,還彌漫著硝煙的土地上升起魂靈。

此時正是二十多年前的歸墟,傳聞影蠱司用了很極端的手段,試圖召喚出縈世。

然而未等到縈世降臨,他已經被各門派圍住了,將死之時,偷偷放了兩個孩子在此處。

冰雪反複,通靈口前兩個孩子雖有魔靈護命,可還是活不過三日。

幸虧影蠱司找到了脫身之法,匆匆趕來,帶走了那個看上去還算健康的孩子。

至於另外一個,若不是溫念薇跟顧洪來了,隻怕會死在這冰天雪地裏。

一直到死,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降生。

葉遠歌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當時看到的隻是片麵。

若非溫念薇執意要帶那孩子回去,世上恐怕再無顧辭暮,更別提他們後來的相遇。

那麽另外一個孩子,毋庸置疑,就是衛朝晨了吧。

他湊過去看了看那邊的情景,影蠱司抱著尚在繈褓裏的嬰兒,一眼看過去,還有些許嫌棄。

“命是真大,事後要是能幫上大忙,救你回來就不虧了。”

懷裏的孩子仿佛能聽懂他的話,睜著一雙大眼睛。

故事從這裏開始,兩個孩子也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無可否認,他們因縈世降臨而生,中間有了自己的路走,而後,事隔經年,又因縈世降臨而聚。

顧辭暮跟衛朝晨都沒有說話,混亂的空間裏,他們就算不是一路人,名字也相互關聯。

辭暮朝晨,一個告別過去,一個迎接未來。

偏偏這名字裏帶著告別的人,二十幾年來,一直生活在光明中,而那個名字裏帶著希望的人,成了魔族的魔君。

天意弄人,人如何自渡?

年輕的溫念薇伸手逗著懷裏的孩子,“相公你看,這孩子生的真可愛,我以前總在想,若是我們也能有這樣的一個孩子就好了。”

顧洪笑著湊過去,“我們還有以後呢,回到萬劍宗再要孩子也不急,有辭暮了,日後再來一個小女孩,我顧洪這一生也算圓滿了。”

溫念薇嗔怪著推開他,那時他們夫妻和睦,都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麽。

一別即是永別,誰也無法提前預知。

葉遠歌偏頭去看顧辭暮,知道這是他一直無法跨過的一道坎。

顧辭暮雙拳緊握,滿臉痛苦。

“顧師兄,不能看的話就把眼睛閉上吧。”

他不忍心看著顧辭暮難受,隻能替他承受一些東西。

“沒關係的,我能接受,今天就是為了看一看,要是有可以彌補的地方,再好不過。”

對方都這樣說了,葉遠歌隻能點頭。

“有我在,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此刻有我在,你要記好了。”

許是他們說話太過於煽情,衛朝晨在旁邊不屑的哼了一聲。

“你們兩個人還可以再放肆一些,當真是可以忽視我嗎?”

實話實說,他要是不說話,葉遠歌已經忘了他還在旁邊。

“要看的話就接著看下去,手也別拉在一起了,十分礙眼。”

葉遠歌怕他生氣了,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索性把手收了回去。

他們一同看下去,瞥見第二日早上顧洪背著劍離開了,溫念薇小心哄著孩子。

“等你爹忙完了,娘親就帶你回萬劍宗,到時候就有人陪你玩了,要是我們有任務要完成,你一個人也不孤單。”

就這麽幾句簡單的話,顧辭暮又愣住了。

世人都道是他對不起溫念薇,此話一點都不假。

假如沒有溫念薇,也不會有今日的他。

把孩子放到**後,溫念薇將窗戶打開了些,任由冷風吹進來。

“歸墟這種地方還是不合適久待啊!”

她正感慨著,門卻被人推開了。

昨日裏奄奄一息的影蠱司走過來,臉色蒼白的可怕。

溫念薇是女修,見他過來,下意識擋在孩子身前。

“你過來幹什麽?”

她料想影蠱司不會這麽快就消失,萬萬沒想到,不過幾日就能卷土重來。

“你後麵的那個孩子,我今天必須要帶走。”

知曉他過來的原因,溫念薇自然是不能讓他如願。

“你就不要做夢了,這是我的孩子,誰也不能動他。”

雖非骨血,但既成母子,便不可能放下。

“你這話說起來真是好笑,分明是我準備的,好端端的,便成了你的孩子。”

影蠱司看上去十分不屑,溫念薇也很疑惑。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準備的?”

“聽聞萬劍宗弟子修行大多不錯,連人與魔靈的區別都看不出來嗎?”

他這麽一說,溫念薇忙轉身去看孩子。

趁著這個間隙,影蠱司已經朝著她後背用力一擊。

越靠近魔靈,影蠱司靈力越強盛。

溫念薇吐出一口鮮血,即便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是不肯讓開。

“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影蠱司冷笑一聲,毫不猶豫的給了她致命一擊,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溫念薇已經快不行了。

那孩子躺在**,有血濺到他額頭上,但他還是隻知道笑,並且笑的比誰都開心。

在遠處的顧洪被劍刃割破了手,指尖淌出的血滴落在白雪地上,觸目驚心。

他沒來得及猶豫,瘋了一般的往回趕。

一切都來不及了,影蠱司已經將溫念薇的屍身推倒,在抱著孩子出門的那一刻同顧洪撞上。

他們夫妻二人,甚至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顧辭暮看著這一幕,涼意從心底蔓延開。

凡事都有因果,隻是不該溫念薇來償還。

那日顧洪搶下了他,將影蠱司打的十分虛弱。

他那時不知道,顧洪抱著溫念薇的屍體,哭的撕心裂肺,那個場景跟葉遠歌抱著他差不多。

最大的區別是,他能回來,溫念薇卻不能了。

葉遠歌再看他時,他眼角已經有淚珠滑落下來,真正的悲傷都是不動聲響的,哪怕是哭出聲都會崩潰。

顧不得衛朝晨的感受,葉遠歌又牽住了他的手,緊緊握住。

“這就是他讓我們來看的嗎,真是無趣呢。”

衛朝晨還嫌事情不夠麻煩,要伸手去奪玉牌,被顧辭暮按了回去。

“究竟,我們是為什麽而活的呢?”

顧辭暮沒擦眼淚,聲音有些低啞。

“還能為什麽,你也看到了,我們兩隻是魔靈罷了,活下去就是為了迎接縈世的降臨,在那之前,你隻能臣服於命運。”

衛朝晨想的十分通透,他在魔族長大,冷血慣了,對人間的感情牽扯很是不屑。

“會有很多人因縈世降臨而失去生命的,這樣的話,你也覺得我們要完成迎接的使命嗎?”

“不然呢,你以為縈世降臨是說著玩的嗎,這人間早就亂了套,你看你那些師叔師弟們,他們有人想讓你好好活著嗎,你這條命就是為縈世降臨而生,到時候魔族接管人間,你我的名字都會載入我魔族史冊。”

衛朝晨有自己的道理,瞧見顧辭暮這幅樣子,忍不住又加了幾句:“你大義,想犧牲自己去救那些庸人,人家未必會感謝你,你如今在歸墟,不知外頭的情形,想殺你的人千千萬萬,沒有魔族的庇佑,你顧辭暮什麽也不是。”

“夠了。”

葉遠歌打斷了他,盡管衛朝晨說的是實話,但一個人不應因外界就改變自己。

不能救世便罷了,他不能看著顧辭暮走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