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玉輕輕歎息了一聲,伸手揉了揉他頭發。

“沒什麽,你什麽都沒看見。”

他越是這麽說,項邢就越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伊玉,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麽事情?”

項邢死死的盯著他,目光有些呆滯。

“真的沒什麽,隻是你嫂子出事了,估計這幾天下葬,你準備一下吧。”

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麽沒了,項邢睜大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是不是在騙我?”

他從**跳下來,急匆匆的要出去看看。

依舊是伊玉拉住了他,將他一把攬到了懷裏。

“你得節哀啊,人已經沒了,你哥哥那邊,最好先不要過去,免得惹出麻煩來。”

“她昨天明明才好好的,我才看到她帶著小白筠散步,怎麽就……”

項邢將頭靠在他懷裏,聲音逐漸哽咽,“怎麽就沒了呢,哥哥他得多傷心啊。”

他這樣的性格,伊玉一向清楚。

“沒事的,各家都有自己的事情,這跟你沒關係。”

盡管是這樣,三日之後,項邢還是去了一趟靈堂。

彼時項飛頭上披著白布,隻一味低著頭,看不出神情來。

項邢悄悄跪到他身邊,並沒有說話。

項飛偏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很輕,“明日下葬你不必過來了,少年人還是少見些白事。”

比之以往的嚴厲冷漠,今日的項飛則溫柔許多。

“嫂子的事情我也很難過,隻盼著哥哥節哀,你還有小白筠,還有我,包括碧秀山莊裏的所有人都在。”

項飛輕輕搖頭,繼而問了一句:“假若你做了莊主,你能護好白筠嗎?”

“那是自然,隻是我根本就不想當莊主,哥哥應該是清楚的。”

項邢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項飛想的還是莊主之位。

此刻是在項夫人靈前,她的魂魄若還殘存著,不知該作何感想。

念及於此,他的心也泛著涼意。

“你到了現在還說謊,項邢,以前是我看錯了你,總之,莊主之位,我勢在必得。”

項邢剛要說話,乳母就抱著小白筠走過來。

小白筠哭的很厲害,似乎是感知到了至親的離去,

“把孩子帶下去吧,安撫她早點睡下。”

項飛吩咐的很習慣,乳母聽了,就帶著小白筠下去。

可是小白筠哭的更凶了,項邢心一動,站起來把孩子抱住了。

“哥哥對嫂夫人可有感情,還是說,單純隻是為了莊主之位,所以才娶了她?”

他緊緊抱著尚在繈褓中的孩子,語氣十分淩厲。

從成年開始,圍繞著他們的就隻有莊主二字。

項飛猶豫一瞬,而後點了頭。

“你知道答案的,不是嗎?”

他的確知道答案,可是不願意承認。

當初那個少年英豪,怎麽就會為了這麽一個位置,犧牲掉這麽多,包括感情,包括親情。

他做不到的事,項飛盜dao資zi源yuan小心Si媽 ma為什麽就能這麽輕易的做到。

“哥哥,我忽然覺得,你好像再也不是我前麵的那個神祗了。”

他是年少時的指向,隻需跟著前行就好答得時光已然消去,剩下的隻有斂去了一身光芒的項飛。

冷漠又疏離,往前走再多步都追不上的少莊主。

項邢沒哭,隻是覺得嗓子有些幹啞。

項飛卻笑了,笑的苦澀。

“你終於知道了,這世上能成神的人少得很,我不能,永遠也不能。”

在他提起永遠二字的時候,項邢沒有反駁。

懷裏的孩童還在哭喊著,似乎是代替著自己,把那些期待都給掐掉,而後放進火裏,燒成灰。

風一吹,什麽就都散盡了。

不可否認,葉遠歌看到這裏的時候,心中的某根弦也被牽動著,有些刺痛。

信仰這種東西說來懸乎,可大多數時候,真的能成為活下去的動力。

項邢如是,顧辭暮也是。

“顧師兄,你一定可以成仙的。”

他輕輕碰了碰顧辭暮的手背,想要告訴他,哪怕以後灰心喪氣,也不要放棄自己的信仰。

下一刻,手就被人抓住。

“承你吉言。”

雖然隻碰了一下就很快鬆開,葉遠歌的心還是跟著顫了顫。

項邢的身體開始透明,伊玉一把抓住他,眼裏似有淚水。

“不要,再等等,我救你回來。”

近乎懇切,代表的是另一種信仰,關於所愛的人。

“顧師兄,有辦法可以救他嗎,天快亮了,再這樣下去,他就徹底消失了。”

顧辭暮搖了搖頭,“沒有,他已經走不出去了。”

項飛在此時站了出來,“我有辦法,但你們要相信我,我不會害他。”

他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淚水交錯著,緩緩從臉上滑落。

“你跟我去吧,我把欠你的,都還給你。”

就是這麽一個看起來沒有感情的人,在這個時候,依舊沒有放棄項邢。

真的不在乎嗎?

像他以往表現的那樣,真的不在乎的話,項邢是死是活跟他又有什麽關係呢。

葉遠歌覺得自己明白了一些,但又沒有完全明白。

“敢問項莊主說的可是換魂之法?”

這個方法他在書裏看到過,隱隱也記得有人願意犧牲自己,選擇挽救另外一個人。

當時他看著隻覺得虛假,現在好像瞬間通透了。

“是的,我沒有推過你,但你因我而死,我還給你,也是應該的。”

項邢虛弱的躺在伊玉懷裏,看的出來,伊玉不想鬆手。

但項邢還是掙脫開了,“我不用你還,我隻是想要一個解釋,你當時為什麽要推我?”

你當時為什麽要推我?

這個問題,項飛在他死後的十年,幾乎每一天都會問問自己。

可是隻有他知道,當時他分明沒有推過項邢,就像他也沒有殺過夫人。

盡管如此,也無可否認,如果不是他不肯放手,他們都會好好活著。

“哥哥,這套劍法我不會,你能教教我嗎?”

年少的項邢跟在他後頭,近乎虔誠的求教。

項飛答應了,第二天輕巧的扔給他一本劍譜,就這一條,大家都能看得到。

但是沒人知道,這本劍譜是他熬夜寫完的,就是擔心項邢學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