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黎惜過往起了些興趣的司鏡，在出了秘境後沒有離開，反而悠然自得地拉了幾個無量宗長雲峰外門弟子閑聊。
當然了，談論的內容全是黎惜。
“你是問齊雲尊者座下五弟子黎惜啊？二十年前她可是我們修仙界神話，竟然還有人不知道？”一個弟子好奇打量司鏡。
司鏡咳了咳，“常年在司鏡宮管理罪人，哪裏能像仙友們這般知曉外界變化？”
事實上司鏡宮的吏使們並未與外界隔絕，與外界隔絕的僅他一人。
但司鏡實在沒撤，作為守護婆娑鏡的鏡靈，九幽的力量越漸強盛，為了壓製九幽，他隻能常年閉關修行，提升婆娑鏡的正念之力，方才能成功壓上九幽一頭，保修仙界太平。
若不是這次九幽逃了，他必不會出來結識黎惜一行，仍然在司鏡宮閉關修行。
至於司鏡宮日常事務，那些收押罪人、管理罪人的瑣事，皆由吏使們在打理，自己自然落得清閑。
眼下聽了司鏡的解釋，無量宗弟子們也不懷疑了，紛紛聊起了自己所知道的過往。
“長雲峰五師姐可是當年名震天下的修仙奇才，七歲築基、八歲結丹、十歲元嬰、十五歲化神。”
“對，不過她能這麽厲害，除了高悟性外，還有常人難以匹敵的天賦。”
“她身懷變異風靈根，還生來就有一根仙骨！”
“仙骨？”司鏡抓到了關鍵詞。
在修仙界，一出生便有靈根的人才有修行資格，但大多數修者都是雜靈根，終其一生能成功結丹便已是將雜靈根修到了登峰造極。
當然了，像無量宗這樣的修仙大派卻有不同，這裏聚集的都是修仙界天賦異稟者，是以身懷單一靈根的奇才數不勝數，變異靈根則比單一靈根更勝一籌，黎惜身懷變異風靈根已是無量宗新生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她還……
天生一根仙骨！
修仙者之所以修仙，是因為修者還是人，不是仙。
天生有一根仙骨者，在修仙界被統一視為半仙，黎惜之前，司鏡所知道身懷仙骨的修者僅有一人——
無量宗開宗之主：道極天尊！
司鏡想到在秘境中，黎惜丟棄燒火棍的那一幕，內心突然有所了悟。
“長雲峰五師姐天賦雖高，但心術不正。”
弟子們繼續七嘴八舌。
“當年，無量宗都傳，身懷仙骨者，乃天選之人，要麽救世要麽滅世，這一言論不知怎的，後來傳到整個修仙界皆知。”
“大家都說，我無量宗開宗之主道極天尊，以仙骨為基、獻祭真身，方才扭轉洪荒年間整片大陸靈氣枯竭的局麵，讓修仙界重新欣欣向榮，乃為修仙界救世者……”
“而長雲峰五師姐黎惜，則會打破這種局麵，墮入魔道最終滅世！”
司鏡聽到此處眸色微暗，“此預言從何而起？”
眾弟子們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臉懵懂。
“都這麽傳，誰知道最先從哪裏傳出來的。”
“但是長雲峰上至齊雲尊者下至外門弟子，也都深信不疑，主動帶領修仙界各大門派捉拿五師姐黎惜，大義滅親。”
長雲峰自己人都這般舉動，外界修者便更是深信不疑了。
就有弟子八卦詢問司鏡，“你是司鏡宮吏使，見到各種罪人數不勝數，依你看，咱們長雲峰五師姐，她真的會墮魔滅世麽？”
司鏡心裏一個激靈。
說到墮魔，他又記起了黎惜一身魔氣的邪肆樣兒。
好似，二十年前傳得神乎其神的預言，還真有那麽幾分可信度……
一行人交談間，忽感長雲峰齊雲尊者洞府一陣靈力波動，大夥兒都忍不住翹首以盼，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隻見半空一人急匆匆禦劍而過，正是剛剛從秘境出來的玄無祁。
沉逍和許少星也同時感應到神魂深處黎惜印記的消失，均大為震驚，朝齊雲尊者洞府而去。
唯有思黎不急不慢。
想到秘境夜裏，她慫恿顧宴書去懲治黎惜之時，同時也對剛剛出關的師父發去了心聲。
【不好了，由於五師姐欺騙大師兄，大師兄一氣之下要去殺五師姐了！】
【好擔心五師姐會出事，師父，徒兒該怎麽辦？！好想師父能救救五師姐……】
思黎自然知道，聽到心聲的齊雲第一反應不會是救人。
而是奇怪，一向脾氣頗好的顧宴書為何想殺黎惜，接著便會感應出黎惜擅自解除了師徒印的事，以齊雲極為愛護聲譽的性子，定要拿黎惜試問。
齊雲抓黎惜過去，不是救，而是殺！
因為，隻有看過劇情的她才知道，齊雲尊者能將修為迅速提升至大乘期，是因為——
他修的無情道！
但其實齊雲修無情道這一點，黎惜早已識破。
此刻齊雲尊者骨節分明的手指狠狠掐著黎惜雪白的脖頸，氣息霎寒，“你竟敢威脅我。”
顧宴書抓著齊雲的手冷汗直冒，“師父，無量宗有宗規，不是自己峰下弟子，各峰主無生殺大權，師父三思！師父息怒啊！”
黎惜被掐得說不出話來，思緒卻恍然回到了二十年前、她第一次發現師父修行無情決時。
那時她便有一個猜測：
什麽長雲峰沒有峰規隻有親情，一切都是假的。
齊雲收徒，不過是因為修無情訣雖然修為增長比一般修者更快，但瓶頸期卻也是最長。
齊雲被困在瓶頸，遲遲無法突破，這才開始收徒，目的隻為入情再斬情，讓無情決得到質的突破，能渡劫飛升。
也就是說，在長雲峰為徒的他們幾人，不過是齊雲用來突破境界的踏板。
命運歸屬都是被拋棄。
不幸又幸運的是，齊雲選中的第一個踏板是她。
當年有這個猜想時，黎惜久久不能相信，哪怕師父帶領大部隊來捉拿於她，黎惜都逼迫自己認定：師父沒有私心，一切都是受嬰孩蠱惑。
直到她為了殺死思黎奮力一搏滿盤皆輸、師父將她拋入鏡之時故意震碎了她的金丹，她才徹底悔悟。
師父的舉動，是**裸的……
奪命，斬情。
黎惜勾唇淡笑，“如今……我不是你長雲峰人，你若殺我……必將千夫所指……”
黎惜故意拖延時間，也是為了等到師徒印徹底消散的這一刻，好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齊雲瞳色幽暗，深不見底，“我殺了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孽障、再去找宗主謝罪！”
霎時，捏著黎惜脖頸的手收緊！
顧宴書這時候一張臉半分血色也無，哆哆嗦嗦顫抖哭求，“師父求您饒小五一命……”
而狸鼠獸則再也忍不住，從黎惜袖口中跳出，一口咬在齊雲的手上。
“誰也不許傷害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