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鏡一動也不動,像個耐心蟄伏的野獸,靜靜等待著九幽從狸鼠獸身上掙脫而出。
猜測著大補的魔氣,九幽是會自己吞噬呢,還是賞給自己最忠實的部下——黎惜吞噬。
狸鼠獸扒拉著黎惜的發絲,“惜惜,我好害怕。”
黎惜卻手一抬,又將狸鼠獸摁進了衣服裏,司鏡見此景微微有些訝異。
下一秒,黎惜抓住了渾身冒著魔氣的青嵐,青嵐莫名興奮,“可笑啊可笑,號稱天下第一仙門的無量宗,培養出了兩個魔修,竟無人知道,哈啊啊……”
“你和我,又有何區別?”
話音剛落,丹田處劇烈一痛,是黎惜絲毫沒有猶豫,直接斷了他生機。
青嵐不可置信,“你竟然……”
他元嬰期的修為,她竟然能忍得住,不動心?
“為……什麽?”
黎惜紅唇輕啟,“嫌你髒。”
與此同時,黎惜周身的魔氣又隱藏了去,隻剩青嵐無聲倒地,一身濃鬱的魔氣在洞內消散不見。
“身為靜瑤尊者座下三弟子,你自私貪婪,無情無義殘害同門,罪該萬死。”
黎惜冷冽的聲音低沉回**,驚得倒地裝死的司鏡半天沒回過神來。
就……這麽沒了?
九幽呢?
九幽不出來啦?
九幽和下屬也沒有爭奪吞噬魔氣?
對魔修而言大好的補品,就這麽浪費了???
一向自予聰明算無遺漏的司鏡此刻滿腦子問號,悄咪咪睜了條眼縫,就見朦膿視線中,黎惜一身素色的衣裙被血染紅,大多是千目獸和青嵐的血,但偏生此女半分不顯狼狽。
墨黑的發、白皙的臉、一身血紅的衣讓她看起來越加妖嬈邪肆,是那種高貴冷冽到不好惹的邪肆,而不是魔族特有的黑暗係邪惡……
沒見過這麽有趣的人。
司鏡第一次對黎惜起了探究的心思。
另一邊,擔憂幾人安危的玄無祁匆匆趕來,卻隻看到滿地的狼藉、及站立的黎惜。
“小五,你沒事吧?”玄無祁一急,上前打量黎惜,黎惜警戒地退後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玄無祁尷尬收了手,很快將視線轉移,“青嵐師兄!”
“青嵐師兄怎麽了?!”
說著連忙上前查探,發現青嵐已成一具屍首!
眼前的景象無不向他昭示一件事:黎惜殺了青嵐!!!
可怎麽會?黎惜畢竟沒有修為!
“究竟發生了什麽?”玄無祁忍不住質問黎惜。
相比玄無祁內心的驚濤駭浪,黎惜倒是麵色平靜,“你認為發生了什麽?”
玄無祁被黎惜如此冷漠的態度氣得逆血上湧,“他是你同門師兄,你再怎麽樣也不能殺了他!黎惜,為什麽在鏡中這麽多年了,你半點長進都沒有呢?!”
“為什麽你的心還是一如既往的黑!”
一陣怒吼後,玄無祁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他竟一氣之下,將黎惜罪人之事全盤托出!
受婆娑鏡管製的黎惜能否接受真相?
然,黎惜看著玄無祁的目光卻依舊冷漠,是那種無論玄無祁說什麽罵什麽做什麽都激不起她半分情緒的冷漠……
“你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黎惜轉身走開。
後方一陣咳嗽聲響起,昏迷了好久的青墨被玄無祁先前的怒吼吵醒,他悲痛看向倒地的青嵐屍首,啞聲道,“不怪五師妹,是青嵐師兄自己墮了魔,五師妹為救我才……”
聽了半天好戲的司鏡也伺機裝模作樣清醒,並坐起了身,“本官也可以作證,一切都因青嵐自己而起。”
接著將前後因果給玄無祁解釋了一遍。
玄無祁聽完萬分羞愧。
一來,是因為自己晚到,未能幫上忙;二來,是自己條件反射的又誤會了五師妹……
又?
玄無祁猛然驚醒,他為什麽會想到“又”這個字眼?
再看坐在一側自顧自包紮受傷胳膊的黎惜,玄無祁心中又是一陣巨浪翻湧。
現下他可以很確定,五師妹並沒有因婆娑鏡禁製失去記憶。
可她卻能對自己冷淡至此……
玄無祁覺得自己好似被一塊巨石壓得喘不過氣來,看著低眉順眼聚精會神包紮胳膊處傷口的黎惜,氣息一窒。
這孩子好似一向如此。
不會服軟、不會撒嬌、不會喊疼,不會像小師妹那樣,總是嬌滴滴軟糯糯的引人疼惜。
但她卻一直默默守候在他們身邊,極盡可能的奉獻著一切,吃了苦、挨了打、受了傷從來不說,獨自蜷縮在角落療傷……
不由自主地,玄無祁腳步輕啟,走到黎惜麵前,“小五,二師兄來……”
二師兄來幫你包紮吧。
然而話未說完,另一人已先一步走到了他前麵,取過黎惜手中的紗布,“要先練個修複訣再來包紮,這樣傷口好得快。”
“本官為了報答你肉幹之恩,才勉為其難幫幫你。”說罷,往黎惜左邊一坐,司鏡手一抬,給黎惜傷上練了個修複訣。
黎惜並沒去注意麵色灰敗的玄無祁,而是對司鏡道,“多謝。”
“早說了是報答你肉幹之恩,謝什麽……”
“謝你瓦解了千目獸大部分力量,不然我和青墨在麵對青嵐時根本不是對手。”
黎惜心裏跟明鏡似的,當時,她與青墨的處境看起來凶險,但其實僅僅隻是看起來,青嵐早已在先前與司鏡的打鬥中耗損了大部分力量,可以說,已是強弩之末。
所以,黎惜兩次偷襲才能那麽順利。
司鏡盯了眼黎惜琥珀色的瞳仁,那樣明淨透徹的一雙眼,似乎能洞悉一切。
司鏡淡笑,“倒是睿智。”
見麵前兩人旁若無人似的談笑風生,玄無祁臉色陰沉,一撩前袍欲坐到黎惜右側,不成想右側又被人提前一步坐了去,是青墨。
青墨臉色看起來極為不好,他仍沉浸在失去三師兄的悲痛之中,但眼下,他亦知道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黎惜師妹,我代三師兄跟你道聲對不起。”
“傷到你了……”
他們青雲峰同門師兄弟的事,無故將黎惜卷了進來,差點害得黎惜跟著丟了性命,這份恩情,他當銘記。
司鏡饒有意味挑眉,“隻是黎惜師妹嗎?”
青墨恍然回神,連忙對司鏡施了一禮,“多謝吏使大人出手相助!”
共曆一場生死的三人氛圍空前和諧,看得玄無祁麵色越來越沉,實在不想當空氣了,大聲咳了咳。
果然,相談甚歡的三人視線同時落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