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跑了一趟鳳鳴山，半點大師兄足跡也未曾找到的玄無祁無功而返。
遠遠便看見滿宗飄**的紙幣靈符及身披麻衣的各門派弟子。
無量宗死人了？
玄無祁覺得萬分好奇，他以為問天鼎成功的顯示了滅世魔的消息，會讓修仙界又掀起新一輪腥風血雨，不曾想歸來如此平靜，四處是送靈的寂寥氣息。
當然，他沒有忽視一些弟子們臉上暗自壓抑的欣喜之色。
尋了幾個弟子問話，人一見他的臉，十分晦氣的嘟噥一聲，“長雲峰人……”就跑了。
就好似長雲峰這三個字有毒似的。
不過雖然費了一番周折，但玄無祁總算將無量宗披麻送靈的情況問清楚了。
原來，滅世魔是長雲峰小師妹思黎，而霧雲峰小師叔祖黎惜為殺死滅世魔為修仙界除害，第一個出擊，被滅世魔推入了萬枯淵，而滅世魔，後來被眾人圍攻及劫雷劈死。
掌門為了慶賀修仙界除掉滅世魔的喜事，給帶頭殺滅世魔的黎惜記了一大功，是以現下為悼念英雄黎惜，在無量宗大辦特辦黎惜的葬禮。
雖然黎惜小師叔祖死得連屍首都沒有了，但絲毫不影響掌門捧吹此事，而讓第一仙門無量宗的名聲又風光一把……
聽到此處的玄無祁整個兒怔住，半響未能回過神來，拉著那名弟子張了張口，半天才啞聲道，“你是……你是說……”
“長雲峰思黎……和霧雲峰小師叔祖……”
“都死了？”
“那可不！”弟子感歎，“一個屍首麵目全非、一個死無全屍。”
話未說完，麵前俊冷高大的男子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栽倒了去，那弟子欲伸手扶被玄無祁一把推開，跌跌撞撞往長雲峰跑。
長雲峰再一次變得落魄寂寥，半個外門弟子的人影也找不到，玄無祁猜測那些個勢利眼的外門弟子估計這會兒又都跑光了。
他在長雲峰內尋了一陣不見人影，終於在邪風呼嘯的萬枯淵前，看到了兩個師弟。
許少星坐在輪椅上，眼睛用一塊黑布蒙著，身上半點靈氣也沒有，儼然一副凡人模樣。
“三師弟！”玄無祁撲過去呼喚一番，許少星一動不動沒有反應。
玄無祁垂下眸子，看到許少星手裏緊緊攥著的枯萎的回春草，他怎麽掰他手，都無法讓他鬆開。
旁側一道清冷的聲音淡淡響起，“別動他了，他不會鬆手的。”
玄無祁側頭望去，隻見看起來萬分疲憊的四師弟靠坐在萬枯淵上的一塊巨石上，任由邪風呼嘯，吹亂了他肆意張揚的墨發、吹散了他微敞的衣襟，似因罪謫落凡塵的仙吏，有著超出常人的氣勢與遮掩不住的黯然。
他身旁橫七豎八躺倒著好幾個空的酒壇，手中酒壇一動，舉起，又灌了大口的靈酒，修長的手指拭去嘴角滑落的酒滴，勾起一抹蒼涼又妖嬈的笑。
“你是不是怪我，沒有提前將一切都告訴你。”
玄無祁握緊了手中的劍，“究竟發生了什麽。”
沉逍丟給了他一封自己事先寫好的絕筆信，“原本，欲身死的人，是我。”
玄無祁大略看了信上沉逍交代的內容，整張臉都白了去，“師父和小師妹竟然……大師兄他也……”
“你……你想以命改變問天鼎的結果護下小五，你將……”
“將小五托付給我？”
沉逍嘴角的笑容加大，深邃的眸子裏卻是如幽潭一般的深不見底，“我原以為，這樣，便可為大師兄報仇、便可贖了二十年前對小五犯下的罪。”
“卻原來……”
如今，她已不在，他們早沒了贖罪的資格。
“嗬嗬嗬……”沉逍又大口的飲了酒，萬枯淵上，隻剩少年蒼涼的聲音旋轉回**。
“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
霧雲峰上，聽完沈奕解釋的浮靈老祖仍覺得不可置信，老人整個身體都忍不住顫栗。
“我師妹……”她抓緊了手中的拐杖，“你說我師妹，被滅世魔推入了萬枯淵？”
沈奕萬分愧疚的點了點頭。
其實早在她與黎惜一道從滄海國回無量宗的路上，她就隱隱有所覺了，隻是那時候以為黎惜就是單純的想要離開無量宗，卻沒想到，事情變得如此。
褚藤抓著沈奕的衣服，眼眶泛紅，“我師尊掉到萬枯淵了要多久可以爬出？我……我可以去放繩子幫助她……”
看著可憐兮兮的孩子，沈奕心中亦是難受，“以後，你跟著我修行吧。”
她能幫黎惜的大約也隻有這些了，常來看看浮靈，照顧褚藤，讓黎惜九泉下得以安息。
不成想靈居外麵突然傳來一道冰冷的男音。
“要讓你失望了，這名叫做褚藤的孩子，已被黎惜尊上托付給了我。”
沈奕疑惑轉眸望去，見來人正是無相閣一群人，而剛剛出聲的，正是無相閣閣主。
男人整張臉隱在陰影中看不清情緒，聲音也是無波無瀾，但沈奕卻莫名覺察到自男人身上泛出的悲傷。
很奇怪。
這人雖與黎惜有點兒交情，但誰人不知，無相閣人向來神秘淡漠，就算有點兒交情，也不至於因黎惜的離開，流露出如此壓抑的氣息。
“憑證？”沈奕蹙眉看向閣主。
男人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手指輕敲一下，淩空便浮現了黎惜的交代的字符：
【看在我歸還了丹爐又贈予極品魔丸的份兒上，請閣主多幫我照看師姐浮靈，及收養我霧雲峰徒孫褚藤，他是魔修。】
當然，除了閣主那兩個字好似被改過明顯不是黎惜的字跡外，其餘倒是與黎惜字跡如出一轍。
沈奕同時也記起，當初黎惜交代自己照看浮靈老祖時，也隻單單提了浮靈，沒有提到褚藤。
確實，褚藤這孩子是魔修，以正義之士自居的無量宗自然是無法容忍，尤其是自己師父李群敖那小肚雞腸的性子，黎惜在時他討不著便宜，黎惜不在了，定是會拿魔修褚藤開涮。
對付不了浮靈老祖，對付一個小小孩子，李群敖還是綽綽有餘的。
所以黎惜一早就安排好了，讓無相閣閣主帶走褚藤？
沈奕正疑惑，那廂，無相閣閣主已走至浮靈老祖跟前，對其施了一禮，“受黎惜尊上所托，請浮靈尊上跟我一道離開無量宗。”
浮靈老祖在沉默良久後，終是悲痛搖頭，“老婆子我已經是一腳踏進棺材的人了，死，也要死在這霧雲峰。”
“你既然受她所托，便帶褚藤走吧。”
褚藤搖頭，衝入浮靈懷裏，“不要！阿藤不要離開兩位師尊！阿藤不走，嗚嗚嗚……師尊別趕阿藤走……”
“阿藤會做飯了、會打掃清潔，阿藤可以幫師尊將霧雲峰照顧得好好的……嗚嗚嗚，阿藤不走。”
浮靈老祖含淚輕撫了褚藤的腦袋，往外喚了一聲，“山參！”
千年山參便一扭一扭地跑了進來。
浮靈啞聲吩咐，“以後你就好生跟著阿藤。”
千年山參迷茫了一陣，在靈居內沒有找著黎惜的身影，卻感受到了靈居內莫名悲傷的氛圍，拉聳著腦袋，爬到了褚藤肩膀上。
褚藤大哭，抱緊浮靈不鬆手。
浮靈幹脆一掌下去，將孩子拍暈，然後交給無相閣閣主，“他一個魔修，確實不適合呆在無量宗，小師妹比我老婆子想得周道，還望閣主日後好生照顧，老身感激不盡。”
沈奕鼻子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