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臨風在她對麵坐下,遞過一塊酥肉:“又是那個傅景琛?”
阮小柔咬了一口,酥脆的肉香在口腔裏蔓延,她眯了眯眼,語氣輕快:“嗯,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夏臨風盯著她看了兩秒,忽然笑了:“行,那咱們繼續吃飯,別讓無關緊要的人壞了胃口。”
阮小柔點點頭,夾起一塊魚肉,正要放進嘴裏,手機卻又震動起來——這次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阮小柔,你真狠心。」**
她瞥了一眼,直接刪除,順手將手機反扣在桌上。
夏臨風見狀,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懶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吃飯的時候,別理那些亂七八糟的。”
阮小柔彎了彎唇角,點頭:“好。”
窗外,雨聲漸歇,而飯桌上的暖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阮小柔夾了一塊魚肉放進碗裏,抬頭看向夏臨風:"這幾天怎麽樣?"
夏臨風正往嘴裏塞酥肉,聞言含糊不清地回答:"還行。這家店的老板是我在裏頭認識的,人不錯。"
他指了指後廚方向.
"現在每天切切菜、跑跑堂,挺踏實的。"
"你還想...跑海嗎?"阮小柔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夏臨風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笑著搖頭:"不了。"
他端起飲料杯抿了一口.
"現在這樣挺好。再說了..."他指了指自己太陽穴的位置,"勞改犯的身份,哪個船隊敢要?"
阮小柔喉嚨一緊,筷子在碗邊輕輕磕了一下:"吃飯吃飯。"
兩人沉默地吃了一會兒,夏臨風突然笑出聲:"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帶傅景琛來家裏吃飯?"
阮小柔夾菜的手停在半空,記憶突然閃回到許多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天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夏臨風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結果你牽著那小子的手進門,說什麽'這是我男朋友'..."
阮小柔的臉突然紅了:"你當時在廚房..."
"我拎著鍋鏟就衝出來了!"夏臨風拍著桌子大笑,"嚇得那小子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記憶中的畫麵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夏臨風係著圍裙,右手還舉著滴油的鍋鏟,一張俊臉黑得像鍋底。
傅景琛當時直接站了起來,眼神也直愣愣瞪著,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你還記得你當時說什麽嗎?"阮小柔忍不住也笑起來。
夏臨風清了清嗓子,板起臉模仿當年的語氣:"'阮小柔!你才多大就談戀愛?這小子哪來的?'"他學完自己先笑倒在桌上,"結果你當場就懟我,說'夏臨風你管得著嗎'!"
阮小柔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然後你就舉著鍋鏟追了我們三條街!"
"那能怪我嗎?"夏臨風委屈地撇嘴,"養了十幾年的白菜突然被豬拱了,換誰不急?"
笑聲漸漸平息後,阮小柔望著夏臨風眼角的細紋,輕聲問:"那時候...你是不是特別生氣?"
夏臨風的表情突然認真起來。他放下筷子,直視著阮小柔的眼睛:"我不是氣你談戀愛。"他頓了頓,"我是氣你看人的眼光太差。"
阮小柔鼻尖一酸,急忙低頭扒飯掩飾情緒。
夏臨風卻已經恢複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夾了塊最大的排骨放進她碗裏:"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窗外的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月光透過雲層灑在桌麵上。
阮小柔突然發現,夏臨風右手虎口處多了一道猙獰的疤痕——那是他在監獄裏被鐵器劃傷的。
那時候,任憑阮小柔怎麽問,都不告訴她。
現在想想,大概就是傅景琛使得陰招。
"哥..."她輕輕碰了碰那道疤。
夏臨風卻突然站起身:"我去給你盛碗湯。"
他的背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高大,仿佛能擋住所有風雨,像是他年少時接過長兄如父的擔子那般,格外可靠。
"今晚的冬瓜排骨湯,我燉了四個小時,你可得嚐嚐。"
阮小柔望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那些過去的傷痛,在這個雨後的夜晚,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夏臨風端著熱氣騰騰的湯碗回來時,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句:"阮小柔,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婚姻不順的話,嫂子和妹夫,都是不該存在的。"
"啪嗒"一聲,阮小柔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她猛地抬頭,對上夏臨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你...什麽意思?"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夏臨風慢條斯理地把湯碗放在她麵前,湯汁在碗裏輕輕晃動,映著天花板上搖晃的燈光。
"就是字麵意思。"他拉開椅子坐下,突然笑了,"怎麽,嚇到了?"
阮小柔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陶瓷的冰涼觸感讓她稍微冷靜了些:"你突然說這個..."
"不是突然。"夏臨風打斷她,眼神異常清明,"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這個問題。"
屋外的雨聲突然變得很遠,阮小柔看著夏臨風坐在她的對麵,格外認真的看著她。
“阮小柔,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如果這個世界隻有我們兩個,我們會活的更好。”
“和你相依為命的那段時日,我時時刻刻都記著,那時候,隻有我們,我們很幸福。”
一時間,阮小柔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事實上,夏臨風說的沒錯。
那些相依為命的日子,清貧,但還是可以苦中作樂的。
可她遇上了傅景琛,遇上了她以為的救贖。
直至現在,阮小柔也清楚,他們剛開始美好的就像是,校園小說的男女主。
品學兼優的學生會會長,成為了她的鄰居,成為她的支柱,拉著她走出泥潭,從初中時被霸淩的學生,變成班級愛戴的班長。
那時候的傅景琛,教會了她很多,也教會了她,什麽是青春,什麽事愛情。
他們就這麽度過了絢爛到讓人流淚的韶華,成為了庸俗的大人,隨著時間流逝,齟齬越來越多,最後成為了相看生厭的仇人。
阮小柔的手指猛地攥緊了桌布,指節泛白。
湯碗裏的熱氣氤氳上升,模糊了夏臨風的表情,卻遮不住他眼中幽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