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裏,沈爺爺坐在院子中,蘇笑站在旁邊。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裳,身形消瘦,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但麵對相機,蘇笑的一雙眼睛卻是亮亮的。

她唇角上揚,小臉上平和又充滿自信。

而她身側,沈爺爺沒有看相機,目光慈愛,卻是正在看蘇笑。

蘇笑輕輕撫摸下照片,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起來。

照片無聲。

但她卻透過了這張相紙,瞬間回到了拍攝的時間。

蘇笑沉浸其中。

這時,傅司年適當開口:

“沈爺爺健康的時候,看上去很和藹。”

他第一次見到沈爺爺,就是在醫院裏。

他躺在病**,常年無法動彈。

哪怕蘇笑請了最好的護工,提供了最好的醫療條件,但沈爺爺還是被疾病折磨得不成樣子。

和照片裏相去甚遠。

蘇笑聽到這話,不由抬起頭,目光深遠:

“要是那場病被及時治愈,到現在,爺爺也應該和照片裏一樣,沒有太多的變化。”

那些年,她們的日子雖然辛苦,但也正是因為貧困,吃下的食物十分簡單。

原本是完全可以避開一些常見的老年疾病的。

可……

都是沈名山!

要不是他和楚豔麗再三來回來找事,沈爺爺也不會因為焦急,而突然引發了腦溢血。

想到過往種種,蘇笑頓時又把頭低了下去。

到底還是她太天真了。

沈爺爺怎麽可能好呢?

就算是當初及時治療,但隻要沈名山和楚豔麗在一天,就一天不會讓沈爺爺安寧。

而直到現在,這兩人才被徹底除掉。

一時間,蘇笑心裏閃過了各種念頭。

除了回憶,更多的還是惋惜和後悔。

正有些難過時,傅司年忽然開口:

“咦?這筆記本裏好像還有東西。”

蘇笑回神。

這才發現,傅司年不知何時將筆記本拿了起來。

他在紙張中翻動,一張紙隨著他的動作落了下來。

眼見就要落在地上,傅司年一伸手,及時將紙抓住。

蘇笑的眼睛隨著傅司年的動作轉動。

帶他捏住紙張的那一刻,更是激動地直接湊了過來。

她記得很清楚,這個本子裏麵隻放了一張照片,並沒有再夾其他任何的東西。

而現在裏麵卻掉出來了新的物品……

她的房間從不上鎖,抽屜什麽的更是同樣。

從前,沈爺爺也從不會隨便進她的屋子,雖然沒辦法給予蘇笑好的物質條件,但卻時時刻刻都給予了她尊重。

因為過往沈爺爺從不亂動她的東西,蘇笑自從跟著韓爺爺後,便幾乎沒再回來過。

更沒有去碰她曾經的東西。

可現在……

這是爺爺留下來的嗎?

蘇笑懷著期待,從傅司年的手裏接過了紙張,小心翼翼地打開。

當看見上麵熟悉的字跡後,蘇笑的眼眶立刻便濕潤。

【小思,見字如麵。

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爺爺應該已經不在了。

小思,你不要痛苦,生離死別,是每個人都要經曆的,你本就比別人聰明,通透,千萬不要因此而傷了自己的身體。

爺爺能活到現在,已經不虧了。

老天不但讓我在戰場上活了下來,還把你送了過來。

你的優秀也讓我明白,我的教育沒有錯,錯的是沈名山,他作惡多端,忤逆不孝,和我早就已經沒有了父子情分,爺爺死後,你萬不要因為我而手下留情。

按照你的想法,該怎麽做,就怎麽做,萬不要顧念我的情分。

爺爺沒什麽能夠留給你的,若真的算起來,這些年,反倒是你的付出更多。

那些高額的醫藥費,都是我的孫女辛苦努力得來的。

曾幾何時,我想過直接了解了自己的性命,好讓我的孫女不要再過辛苦。

但又怕我去的太快,把你一個人留在這世上,讓你吃苦,難過。

但不管怎樣,這一天早晚是要來的。

小思,原諒爺爺,要先走一步,把你一個人拋下。

你盡管思念,但不要傷心。

爺爺隻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替你再建一個家。

這次,爺爺一定解決好所有矛盾。

下輩子,我的孫女就不用再吃苦了……】

紙張不長。

這些字便幾乎占滿了所有的頁麵。

後麵還有幾個字,卻已看不清寫的是什麽。

字跡潦草,猶如小孩子一般,實在不成樣子。

但這樣的字,正是沈爺爺生病後,神經遭到壓迫,才會出現的筆跡。

神經被壓迫,沈爺爺就是連動一下都十分艱難。

天知道他要寫完這一頁紙張,要花費多少時間。

蘇笑的眼中早就續滿了淚水。

到此刻,再也忍不住,洶湧地落了下來。

淚滴打在了紙上,蘇笑又慌忙抬手,一邊擦淚,一邊將紙挪開。

生怕一不小心,就將紙張損壞。

傅司年輕輕地擦掉蘇笑臉上的眼淚。

信上的內容他也看見,雖然沒有蘇笑那麽大的感觸,但心底也是酸酸的。

他雖然沒見過自己的爺爺,但也曾失去過父親。

那些日子,和此時的蘇笑同樣痛苦。

蘇笑越哭淚水越多。

傅司年擦不過來,幹脆就將她抱住,任由蘇笑在自己的懷裏哭泣。

自從親人離開後,蘇笑雖然也哭過,也傷心過,但心裏卻也被壓住。

除了傷心,她還要報仇,還要照顧家人的心情,她還有其他的責任。

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麽放鬆。

可以沒有任何負擔地發泄情緒。

所有的情緒全都被拋到腦後,蘇笑抓著傅司年的衣服,放肆痛哭,一直到力竭。

傅司年任由她發泄。

等到懷裏的人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完全安靜下來,這才動了動,輕輕地將蘇笑放平。

大約是太累,她雙眼合攏,不知是睡著,還是哭暈了過去。

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

傅司年看了眼時間,已是夜晚九點半。

他將蘇笑抱了起來,一路來到門外,溫柔地放在後座。

又脫下外套,將濕掉的地方折疊,隻把幹爽的部分蓋在蘇笑的身上。

然後又回到屋內,將照片和信重新放到筆記本,然後帶了出來。

站在門口,傅司年給許屹打了電話,安排一番。

然後才上車,緩緩開動車子,載著蘇笑返回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