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年還是第一次見到蘇笑不冷靜的模樣。

平日裏,不管遇到什麽問題,小丫頭從來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不論蘇雨晴,沈舒柔等人如何作死,蘇笑也沒有過多的反應。

甚至於劉喆鬧了那麽大的麻煩,蘇笑也隻是讓他留在醫院照顧林雪,而沒有發一點脾氣。

可當事情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些寬容,卻完全消失了。

也是,若不是嚴格要求自己,她也不能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就完成別人幾十年都無法達成的目標。

每一次進步,都是一次對自己的極端約束。

可明明,她也隻不過是個剛剛十八歲的小姑娘而已。

走到這一步,天知道蘇笑要承受了多少。

傅司年看向蘇笑,滿眼的心疼,直接快步過來,一把將蘇笑抱住,

“笑笑,不是你的錯。”

“你又不是全知全能,一個在路邊隨意就能見到的人,怎麽可能會想到和楚豔麗有關呢。”

傅司年抱著蘇笑,語氣溫柔。

女孩身軀消瘦,仿佛稍一用力,便能將她折斷。

傅司年動作小心,連呼吸都下意識地輕了許多。

生怕一點重力,便會讓蘇笑受傷。

因為懊惱,蘇笑一開始還有些僵硬。

但當聽見傅司年的安慰後,便逐漸放軟了身體。

自從沈爺爺倒下那天起,蘇笑便再也沒聽過這樣的話。

這些年,擺在蘇笑麵前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成功!

不可以後退,不可以猶豫,更不可以失敗。

可現在,傅司年卻對她說:

‘你不是全知全能。’

‘你可以犯錯。’

心尖像是被人不經意地戳了一下,蘇笑感覺自己的胸口一顫,喉嚨裏更是瞬間酸澀起來。

她鼻子一酸。

但還沒等繼續,身後的綠植忽然被晃動。

有人?

一瞬間,所有情緒都被收斂,蘇笑抬頭,立刻轉頭,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

夜色下,蘇笑一眼過去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

傅司年立刻舉起手電筒。

光芒晃過,這下,蘇笑清楚的看見了綠植後麵的坐著的人。

大約是手電筒的光太強,對方捂著眼,正在轉身。

蘇笑見狀,立刻衝了過去。

在對方還沒起身時,便迅速來到了對方的麵前。

四目相對。

蘇笑一眼便認出了對方的眼睛。

她手裏抓著半個爛了的蘋果,也不知是哪裏撿來的,正啃了一半。

因為吃東西,她沒有戴著口罩,蘇笑也終於看見了她這張千瘡百孔,充滿傷痕的臉。

燒傷和割傷縱橫交錯。

不止是蘇笑,就連後追上來的傅司年也是一驚。

兩人猝不及防,一時愣在原地。

而那個女人,驟然被人看見臉上的傷疤,下意識便想捂住了臉,想要躲開。

然而,轉頭的時候,目光在蘇笑身上掃了下,當看見蘇笑的臉蛋時,忽然愣住了。

她仿佛想起了什麽,目光定格在蘇笑的身上,心神卻飄遠。

蘇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除卻最開始有些吃驚,很快便鎮定了下來。

她確認了女人的身份,隨後直接開口:

“你來這裏,是不是要找楚豔麗的?”

聽見楚豔麗三個字,女人瞬間回神。

她仍看著蘇笑,但沒有開口,目光裏充滿了警惕。

而蘇笑看見女人的反應,一顆心頓時便沉了下來。

“你想報仇?”

“楚豔麗在你家裏放火,你的家人都是她殺死的,對嗎?”

蘇笑接連開口。

女人臉色越來越沉,同樣的,對蘇笑的警惕也更重,甚至小心地退後一步。

看向蘇笑時,眼中的敵意更是恍若實質。

蘇笑隱約猜得到她的心思,索性先開口,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蘇笑,曾經是楚豔麗的養女,蘇笑這個名字你或許不清楚,但我還有一個名字,沈思。”

沈思兩個字一出口,女人的臉色更加謹慎。

但下一秒,蘇笑的話便又傳了過來:

“你先不要急,聽我說完。”

“原本,我是應該報答沈家的養育之恩,但楚豔麗和她的親生女兒害死了一手帶大我的沈爺爺,並一再對付我,我和沈家早就已經斷絕關係。”

“沈明山幾乎是被我親手送進監獄,楚豔麗這次越獄,雖然先找上了你,但到最後,一定會來找我報仇。”

“我和你一樣,都想要找到楚豔麗,你想報仇,我則想把她送回牢裏,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合作。”

當蘇笑說到沈爺爺的時候,女人臉上的懷疑便幾乎消失。

待聽到蘇笑說‘合作’二字,對方更是直接浮現出激動之色。

她張開嘴巴,想要說些什麽。

但口腔裏空空如也,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蘇笑低頭看了一眼,頓時吃了一驚。

“你……”

蘇笑張口,但話到嘴邊哽住。

半晌,蘇笑才出聲道:

“這也是楚豔麗幹的?”

女人點了點頭。

大約是被蘇笑臉上的憐憫觸動,一行熱淚忽地湧了出來,滑過坑坑窪窪的臉頰,最終流進了空****的嘴巴中。

不止是蘇笑。

這下,就連傅司年的臉色都跟著動容。

“她也是個女人,怎麽能恨毒到這個地步!”

“殺人放火,甚至還……”

把別人的舌頭也割了。

簡直惡毒得令人發指!

沒了舌頭,女人隻能發出簡單的音節,根本沒辦法說清楚事情的經過。

蘇笑拿出手機,想讓女人打字表達,但看著輸入法,女人一臉的彷徨。

隻是不斷地把輸入法切換到語音,指著語音按鈕對蘇笑比劃著。

蘇笑頓時了然,怪不得楚豔麗要割了她的舌頭。

這個女人不識字。

過往的幾十年,她都是在使用語音溝通。

現在別說是說出事發經過,就是去了警察局,她連自己是誰都說不清楚。

蘇笑用力吸了一口氣,隻感覺遍體生寒。

楚豔麗平日愚蠢,可在做這些犯罪的事,哪怕沒人引導,她也能將事情算到了這個地步。

蘇笑閉上眼睛,努力平複著心裏的怒火。

片刻後,她睜開雙眼,吐出了一口濁氣,開口對麵前的女人說道:

“你受傷太多,先上車,我們送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