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靈狐滅門真相浮

倘若你一早醒來,懷中多了個溫香軟玉的少女,作何感想?

至少穀雨隻覺腦中一片空白。

偏偏那女子絲毫不察,伸出玉手戳了戳他額間,問:“你還好吧?”穀雨觸電一般後挪了幾下,張口卻無一句完整的話:“你,你……狐狸……什麽人?”女子莞爾一笑:“我就是那隻狐狸啊。”

“啊?”穀雨稍稍醒神,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他是信鬼神之說的,隻是親身碰見倒是頭一遭。

女子忽的想到什麽,坐起身來:“對了,昨天多謝……”話語未畢被穀雨慌忙打斷:“你等等等!”若她真是那隻小白狐,那此刻豈不是不著寸縷,不不對,裹著那幾片麻布?想到此處不禁漲紅了一張臉,眼睛卻忍不住瞟過去。

女子不以為意地揭開被子,疑道:“怎麽了?”

女子身上衣物完好,隻幾處沾了些暗紅的血漬,細看還是上乘布料縫製。穀雨舒了口氣,這才放下手,問起正事來。

“你怎麽會受傷的?”

“實不相瞞……我是這山裏的靈狐族人。”女子目光驟然黯淡下去,“不久前,我們救回一隻受傷的黑狐妖,不想他竟是別人派來的細作,假裝受傷混進族內,又討好族人。最後挑撥離間我們,以致族人自相殘殺,他趁此引來同夥,將靈狐族……生生滅了。”

穀雨聽罷,已不能忍受,當即拍案怒道:“怎會有這種卑鄙可惡的人!”又不得宣泄,隻好忿忿地坐回去。

而女子此時眼中已是水光流轉,幾欲泣下。

穀雨心中不忍,輕言安慰了幾句,轉而問道:“那你是逃出來的?”

女子搖搖頭,將詳情徐徐道來。

小白狐名羅曦,是靈狐族族長之女。靈狐族駐於此山已有千年,不問世事浮沉,過的是世外桃源的日子,是而族人皆是心地純良。不久前,羅曦的兄長羅旭在林中撿到一隻腿受了傷的小黑狐,帶回家救治。黑狐傷好之後,道是為報救命之恩,要在族中留數日,願做牛做馬在所不辭。其間黑狐與羅旭感情日漸親密,黑狐便利用羅旭的信任,挑撥他與族中長老,引起了內亂。而事發時羅曦恰巧貪玩離了家,再回去時已是滿目瘡痍。

“管家伯伯臨終前用傳音蝶記下了一切,傳音蝶找到了我,我便知道,一切,都沒有了……”

穀雨道:“唉,可惜我幫不到你什麽,如果是師……呃,對了,你說你們駐此已有千年,修為應當不淺,怎的那黑狐的同夥竟敵得過你們這麽多人?”

羅曦道:“不然,那日他早在我們的飯食中下了毒,不然以我爹爹和各位長老的修為,不可能輕易敗的。並且我在外時,就已感到身體不適,運不了氣。族人必定也是因為這個而不敵他們的。”

一時間無人接話,氣氛沉寂。

忽聞聽門外腳步聲傳來,穀雨耳朵動了動,又看了看床榻上的羅曦,猛然跳起來對著她狂打手勢,一麵小聲急道:“你快躲起來!我師父回來了!等等,沒地方躲,不對,你快變回去!”

羅曦見他如此激動慌張,也跟著局促地點了點頭,運訣恢複成了狐狸模樣,一咕嚕鑽進了被子裏。穀雨也連忙蓋上被子,佯裝成剛醒的模樣。

門外腳步聲頓了頓,方繼續前行。木門被輕輕叩了兩聲,穀雨慢慢坐起身,啞著嗓子問道:“師父?”

君澤推門進來,瞥見穀雨閃爍的眸子,不動聲色就著桌子坐下。穀雨不敢起來,隻得幹瑟瑟找話說。“師父你不是說有事要辦嗎,怎麽回來了?”

“恩,回來拿些東西,順便看看你。也不早了,怎麽,還不起來?”君澤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餘光越過他的身子瞄著床內側。

“呃,是啊,我就起。”說著小心翼翼翻身下來,把被衾往裏麵攘了攘,心中暗道羅曦你可千萬別出來。隨手取下掛在床邊的衣服穿上,驀地覺察出一絲違和。琢磨了些會兒,才恍然——他要瞞著師父作什麽?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穀雨穿好衣物,正要坦言,不料被中傳來悶悶的□□聲。兩人四目齊齊看過去,待穀雨轉頭時,君澤已朝這邊走過來了。穀雨心中仍是一震,卻不阻攔他,隻覺心兀自跳得厲害。

君澤行至床邊,看了他一眼,穀雨隻覺那道目光雖平淡無波,卻有如將他洞穿一般明利。被子掀開,露出小白狐狸皺成一團的臉。羅曦抑製不住地顫抖,不時從口中溢出痛苦的□□聲。

君澤見得此物模樣,係之近來發生的事,須臾間心中已明了。穀雨見著羅曦如此痛苦不堪,不禁小聲嘟囔道:“怎麽會這樣?昨日明明上了藥應該有效用的……”君澤覽過一遍小狐狸周身的傷口,亦是疑惑,伸手探上它額際,漸漸皺起眉頭來。

“師父,她怎麽了?”

君澤方才運氣查探了一下小狐狸的內息,此傷傷至元神,不出意外應當是……

“師父?”穀雨見君澤分神,伸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它外傷雖是好了,內傷仍在。傷得很重,我帶它去調息一下。”言畢抱起小狐狸便向外走去。臨至門口頓了頓,回頭道:“早飯已備好了,洗漱完就去用罷。”

穀雨噎了一噎,應了一聲。目送他出了門去,卻未跟上。

若是內傷的話,昨日他就能探出了,然羅曦內傷亦不算重。君澤應是有其他事要避開他罷。穀雨也無傷感情緒,朝夕相處,即便沒有確鑿證明,也該覺察出絲絲破綻了。他是何人?來自何處?穀雨無數次自問過,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在他心裏,君澤是他的師父,這便夠了。

羅曦醒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身在另一間房內。身側坐著一個青年男子,手指抵在她額間,一股暖流自他指尖傳來,透過皮膚流經全身,與之俱來的是漸漸清醒的神智。

她抬眼愣愣地看著那人,看他周身泛騰著的,與她不同的氣場。爹爹曾說,山中來了位仙者,我們切莫隨意擾了他。看來此番,她卻是不期擾上了。

君澤見她目色平靜,方才收回手,問道:“你可是去曆天劫了?”

羅曦愕然,微微頷首,不敢出聲。

君澤歎了一聲,語氣略帶責備:“你不過五百年修為,怎受得住天雷,沒有魂飛魄散已是萬幸了。”

“可是……”羅曦急道,起身伏在床上,“仙君,我有不得不報之仇,除此一法,我想不出還有什麽法子能夠為我的族人討個公道了。”

“再大的仇,也比不得性命重要。你可以為忠死,為義死,不該為仇死。而今你若是熬不過天劫,仇未報,卻害死了自己,你自認值得麽?”

“我……”羅曦心知這些道理,可她不甘,不甘就此放任仇人逍遙法外。

“此事交由我處理罷,你安心在此養傷。”君澤取下掛在牆上的劍,目色凝重。忽的想起了什麽,回身道:“我的身份,暫先保密,切莫告訴穀雨。”

木門吱呀一聲響動,正廳內的穀雨不由微微一震,回身正對上君澤的目光。

他鮮少見到這幅模樣的君澤。佩劍於手,眉頭微蹙。記憶裏,師父永遠是搖著折扇悠悠閑閑,什麽事也驚擾不了他。

君澤見了穀雨眼中的驚愕,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明明隻是以防萬一回來取劍,卻在見過羅曦後冥冥升起一股焦躁的情緒。他立刻重整形容,微微笑了道:“沒有大礙了,隻是還需調養些時日。你好好照看它罷,事情辦完我便回來。”

穀雨應了聲,送他出門。臨行時他聽見一句幾不可聞的呢喃。

“當心。”

作者有話要說:既沒人戳進來,總是會想著,沒人看,我寫什麽呢?

又覺得,是不是因為自己不去更,才沒人看?

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

唉,第一次寫古風是真的很困難,不過既然我創造了這樣一個故事,我就要給它畫上一個完整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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