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元十六年,可知可念一歲多了。

學會了跌跌撞撞地走路,不過,脾氣也漸長起來。

一歲出頭的小娃娃,正是學步、長心智之時,可沒有從前那般好伺候,雖然也時常“哈哈哈哈”地笑得喜人,但也學會了為達目的動不動就咧嘴哭的毛病。

想吃好吃的會哭,想要玩偶時會哭,想找人抱抱時會哭,想出門玩耍時會哭,餓了哭、困了哭……站著哭,坐著哭,最後還要升級一下……不管不顧就得趴著哭。

哭得人腦殼直疼。

不止於此,他倆不知從何時起,還學會“打架互毆”了。

別看人兒小,力氣可真不小,無論是躺著睡,還是坐著鬧,又或者是站著玩時,隨時都可以左右開弓、一言不合就開戰。

兩對小手爭搶或撓刺起來,絕對勢均力敵,誰也不讓誰。

我有時也會秉承科學育兒的觀念,耐下心來講道理,可是講得口幹舌燥,兩個小人也愣是聽不懂。

奶母就把他倆抱開來,想著睡醒不見麵,爭端少一半。

誰知也不行,他倆是一晌不見就如隔三秋啊,分開玩了沒一會,可知就嗚嗚咽咽著叫“妹妹”。

可念則委屈著喊“嘚嘚(哥哥)”,她比可知說話要吐字不清一些,常常喊不清的。

奶母無奈,就隻能再放回一起,兩個小人便又喜笑顏開,跌跌撞撞著抱在一起,再不舍分開。

我心暖之,想著果真是兄妹連心。

誰知這連心之舉還沒持續一刻鍾呢,他倆就又一言不合地互毆起來了。

拉扯得甚至比方才更厲害,哭嚎得也更大聲。

啊……

我這新手娘親真是無可奈何,有時候也會因此惱火,忍不住衝他倆甩臉子。

可這兄妹倆也是鬼機靈的,隻要看娘親生氣了,就跟約好了似的放下各自“恩怨情仇”,一起糯糯地朝我這邊跑來。

一個喊著:“阿娘,娘娘……阿娘抱抱……”

一個念叨著:“阿娘不戲(不哭)……不戲不戲(不哭不哭)……”

……

冬日嚴寒,兩個小人就這樣穿的厚厚的衣裳,似滾圓的小糖豆般一前一後而來,顫顫巍巍地抱住我。

好萌。

我剛剛的怒氣,就此一瞬間被暖化了。

可念還不忘輕輕拍拍我後背,像我安撫她時一樣溫柔。

每每這時,江知栩便笑,說我這娘親真是極好哄的。

哈哈,誰說不是呢?

月惠妃也常來我這邊看可知可念,感歎說可禎大了,都沒有這般可愛了。

我看她一臉的羨慕,便毫不客氣地捉來一隻扔給她,說拿去拿去,本宮巴不得有人替自己養娃。

她便惶惶後退,驚呼哎呀呀,妾好不容易剛解脫,才不要嘞。

章貴妃就在一旁翻白眼子,說“月惠妃真是矯情”,說完月惠妃,她還梗著脖子對我道:“臣妾倒是不介意幫皇後分擔一個皇子。”

“呀,真是癡心妄想!”我和月惠妃忍不住一並感歎。

這時,章貴妃便咬牙切齒地摔門而去了,邊走邊說我這皇後是不識好歹,不認好人。

哎,其實也不是啦,我自己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過分,對章貴妃一點也不禮貌。

可我……可我……實在忍不住啊。

宮中歲月悠長,大多數時候都是無趣的,逗她卻實在是太有趣了!

說起來,六歲的可禎確實沒有之前可愛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了弟弟妹妹,意識到自身的長姊重擔來。

便學什麽不好,學會管人了。

經常板著一張嚴肅的小臉,不僅管著弟弟妹妹,還要管著宮裏這許多人。

管父王不要總熬夜,管我不能欺負可知可念,管林宜妃少喝酒,管章貴妃少翻白眼,還管薑淑儀少貪睡……

最讓月惠妃頭疼的是,她還總管自己娘親貪嘴的毛病,一刀切地命宮女沒收了月惠妃的所有解饞小點。

月惠妃受不了,又拿閨女沒轍,便跑來我這哭訴,說娘娘啊娘娘,快救救臣妾吧,可禎越來越不像話啦,都快餓死她母妃我了,嗚嗚嗚嗚!

我看看月惠妃現今足足兩尺五粗的腰身,實是不想安慰的,總覺得可禎管這點管得極對。

畢竟月惠妃自當了娘後,就循序漸進的變胖了,一年更比一年甚,到今年,一米六的身高已經有足足一百六十斤的體重。

原來那伶俐可愛的模樣早就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富態雍容。

我也曾好言相勸,命她做好身材管理。

可月惠妃才不聽哩,反之還要來PUA我,說娘娘啊,你說人生苦短不就該及時行樂麽,如今咱皇嗣也有了,天下也平順了,正是吃好喝好的時候,要那身材有何用?

呃……

我便不知道如何勸了。

她這話好像哪裏不對,但又不無道理。

且漸漸地,我也心寬體胖了一些,實是沒臉勸她。

好在江知栩似乎不太在乎,說我胖點也好,之前真的太瘦了,反而讓他擔心。

我……什麽?誰瘦?

我看著他一成不變的身姿,有些恍惚。

十多年了,他依舊還是養不胖,且比之前,更瘦了一些。

如今雖江河清明、風調雨順,他還是甚少休息的,也似乎習慣了將朝政上的任何事都親力親為,我常見未央宮中燭燈長明,卻怎勸都無用。

他總是希望盛世來得快一些,再快一些,還安慰我說:“早兒不用擔心,朕隻是偶發咳嗽,吃不胖而已,又沒什麽舊疾,怎就不能趁年輕多為天下謀福利呢?”

“可身體是第一位啊!”我忍不住床笫相勸。

可他卻揉著我淩亂的烏發,摟緊我道:“朕的身體不好麽?嗯?明明很好啊!”

……

嗯……有些時候,確是極好的。

好到……我又有了孕身。

這一次,我不吐了,也不犯惡心,醫官來的診脈的時候,小家夥竟已在我肚中悄悄住了三月有餘。

江知栩又驚又喜,說早兒你看,等盛世重現時,我們出宮看大好山河的隊伍又壯大了。

我隨他這話,也忍不住暢想起來,不知三年後的春日,是不是湖光如鏡,萬物複蘇呢?

想著想著,便撫著腹中未出世的又一皇兒,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那時我還並不知,有些夢,原也隻是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