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太妃說,捱過了孕三月,嘔吐會稍微好一些。
我便耐心等著,可依舊對腹中的小孩兒沒什麽概念,不知道初為人母的人,是不是都是這般遲鈍。
但我身邊沒什麽先例,我又不好意思去問端太妃。
月惠妃倒是回答得很認真,說:“確實是,妾剛接手可禎時就是懵的,但養著養著吧,就越來越歡喜,像自己肚子裏出來的一樣。”
我看著月惠妃一臉陶醉、一臉慈愛的模樣,越發覺得當初的決策怎麽這麽正確呢?
果然人不可貌相,當了媽的人,慈祥起來都一個樣。
不過可禎也確實討人喜,我們後宮中每個人都很愛她,連章貴妃也是。
她名如其人,充滿了禎祥之氣。
小臉圓圓的,皮膚白皙如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閃爍著聰穎的光芒。
每當笑起來,那雙眼睛就會彎成兩個月牙兒,加上臉蛋上可愛的小梨渦,可愛得讓人心都化了。她的頭發烏黑柔軟,常常被月惠妃精心梳成各種可愛的小羊角,再配上幾朵小巧的花朵,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小仙女一樣。
可禎總是開開心心的,且非常聰明。
她雖然隻有三歲,但已經能夠背誦許多古詩和兒歌,常常在後宮中為大家表演,讓我們無趣的生活多了許多姿彩,她對周圍的事物也很好奇,總是問個不停,對於月惠妃和其他妃嬪的回答,也能迅速記住,下次會板著一張小臉給我們講學。
說著:“本公主所講,母妃們可記住了?下次可禎還要考你們的……”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我看著可禎,不知為何,總想起前朝那個本也好看如仙子,卻瘋魔的長公主。
想著以後定要護好可禎,讓我們的長公主不會那般,此生都能保持這份純真、善良與聰慧,快樂地成長。
好在可禎不僅有後宮妃嬪之愛,也得父王江知栩疼愛。
可禎一歲時,江知栩其實是沒有什麽為爹概念的,他每次見可禎,都很拘謹,好像可禎不是他的小蝌蚪造出來的一般。
好在有我這皇後一直幫可禎吹床頭風,吹著吹著,江知栩的心便化了。
一有空,就去看可禎。
起先,真的隻是遠遠地看看,後來就改成了溫暖的抱抱。
再後來,就有了爹樣,逢得了空,便帶可禎玩耍,趴下身子給可禎當大馬,還將自己的秘密基地透漏給了可禎,讓長公主得以一窺“如初”它們。
可禎這大嘴巴,便將父王養貓兒狗兒之事宣傳得沸沸揚揚,震驚了後宮,嚇得我和吉寧戰戰兢兢的。
要知道,江知栩的秘密基地,隻有我、吉寧、月昌三個人知道,他是不準我們告知其他人的。
誰知父愛果然無疆,江知栩一點都不惱,縱使他的“如初”變成大家的“如初”,他也不曾生氣。
好在我這一屆後宮啊,也著實平和,大家都愛護貓貓狗狗。
“如初”它們就此一下子多了許多卑微如塵埃,又樂在其中的飼養員阿姨們,倒是過得更舒坦、更養尊處優了。
我也得以偷懶,不必日日為它們喂食兒逗悶子,可以安心躲在椒房殿中養胎。
林宜妃她們甚至自行擬定了規矩,一三五誰去看貓兒,二四六誰去看狗兒,把寵物飼養員當成了背地裏真正的事業,把嬪妃當成了擺在台麵的輔業,或者說是擺設。
當然,章貴妃和月惠妃除外。
她倆依舊,一個熱衷於苦哈哈的爭寵,一個熱衷於樂哈哈的育兒。
我得空,還會去看看春太妃。
端太妃起先不同意,怕春太妃的癡傻會衝撞了我腹中皇兒,但我與春太妃講我腹中有孕時,她竟似聽懂了般小心。
眸中那無神的猩紅,也逐漸變成柔情,癡癡地望著我笑,說兒媳有喜了,真好,真好……
她自被接出永巷,就一直錯認江知栩為自己的四皇子,江知栩也不辯駁,更不許他人打破春太妃的幻想,就讓這錯變成了真。
他說,這是他欠四哥的。
春太妃也似活在幻想中,自從找到了“永兒”,就不再將一襲寬大又髒汙的白袍捂在身上,肯讓常嬤嬤給自己好好梳妝,好好更衣了。
於是,那個曾經令我膽寒的“女鬼”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溫柔婉約、端莊優雅的仙女。
雖再不能治好那癡傻,但這樣一個柔柔的人,活在幻想中,也是上蒼對她的另一種款待吧。
她也很疼可禎。
調皮的可禎來太妃處請安時,她都會備上好多好多的糕點和果子,攬可禎在懷中胡鬧嬉戲,滿眼盈盈的溫柔。
端太妃看了總是忍不住熱淚盈眶,說春太妃前半生的苦難和善良,終於換來了一些安慰。
常嬤嬤也在旁感歎,說真是上蒼顯靈,皇上皇後仁慈,才得以福澤天下。
說得我還蠻不好意思的。
我其實比起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那些皇後們差遠了,江知栩也是。
我們於理天下這件事兒上,還是有些自私的。
比如,北國之戰。
那邊新君曾差使臣傳信,說他也是愛民之人,並非執意要作戰,但既然幫了江知栩,就必是要取回報了,比如和親、或者劃地。
那怎麽可能?
於是江知栩說:“凡大遼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一體,劃地自不可能。至於和親,本王僅有一妹,她是掌上明珠,大遼之星,新君若自己不守舊約,一意孤行、癡心妄想,那大遼便不懼為戰!”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規劃,以盡可能保百姓安康的將略之道,埋下強兵,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
將使臣氣回了北國。
吉寧啃著一個大胡餅,聞之震驚,說沒想到哥哥對自己的評價如此之高,自己若連陸乘淵都追不上,豈不是有損了這“大遼之星”的名諱?
我和月惠妃麵麵相覷,也不知吉寧這腦回路是怎生來的。
可陸乘淵於她……
我問吉寧,咱能不能不要如此卑微,你是天子唯一的妹妹,宮外求娶之人眾多,有白衣卿相的進士,有芝蘭玉樹的名士,也有那武藝高強的才子,何必非要一棵樹上吊死呢?
可吉寧說,吊不死吊不死,她就是喜歡陸乘淵這般有挑戰性的男兒,甚至想同陸乘淵一起當替天行道的俠士,已經不想再養豬種樹了。
我……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