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便茚耳是仗義之言。
該來的,也自是攔不住的。
知元九年的八月,鳥兒叫得歡暢,空氣中到處彌漫著青草和花香的味道。
這樣一個草長鶯飛的季節,朝廷借著這向天下征收賦稅的時候,開始了正式的選妃活動。
朝廷擬選妃懿旨,是以昭告天下:
知元九年,皇天後土,乾坤交泰,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大遼天子,承天之祐,承宣大統,勤政務本,以養百姓。
今起,廣納天下之秀女,充盈後宮,以展皇家之儀。
於大遼閱視良家之女,年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姿色端麗,或爾等或出身名門,或才貌雙全,或品性端莊,皆為天下女子之佼佼者。
合法相者,載還後宮,擇視可否,乃用澄禦。
不過懿旨召召,雖說明麵上是以采選為主,可私下裏,長公主和朝臣早已擇定了禮聘名單,是以必選。
但不管究竟是采選還是禮聘,聞此訊息的吉寧都很生氣。
她始終不明白哥哥為何非要選妃,不明白立後六宮是以何由,甚至罵哥哥江知栩是大豬蹄子,是豬油蒙了心的渣渣,嚇得我拚命捂住她的嘴,生怕這些話被有心之人,傳到一些本就不懷好意的耳朵裏。
大不敬之罪可不好受,哪怕是小公主。
後又苦口婆心地向她解釋,但解釋來解釋去都沒什麽用,吉寧捂住耳朵假裝聽不懂,她甚至把憤憤不滿的譴責還轉移到了我身上來,氣鼓鼓地說:“小嫂嫂,你為何如此淡定,你是以從未愛過我哥哥?”
“我……我……”我臉不知為何紅撲撲的,緊張得一時結巴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果然是我眼瞎,看錯你們倆,你倆真是一對毫無真心之人……嗚嗚嗚……”話畢,她便嗷嗚的哭著跑開了。
她這人,身材雖胖胖的,身手卻是極溜的,任我跟在後頭拚命追,都沒有追上。
江知栩也不堪其擾,他最近本就神神秘秘地忙到飛起,又看吉寧如此神傷,頭疼不已,有一天,甚至早膳都未來及吃,一大早就到椒房殿中,說有重要事宜找我商議。
我還當,是什麽重要之事,放下畫筆洗耳恭聽。
誰知他卻說吉寧今年也十三了,再過兩年便可及笄,是不是可以先則良婿看看,分散一下她這無聊的注意力?
哈,真是浪費我時間!
要知道,他來之前,我正專心作畫,將睡在窗欞上的“小栩栩“畫得栩栩如生,甚是滿意,他這一言上頭,竟有些讓人畫不下去了。
我說皇上是不是也太急了點,您不是一向喜歡吉寧這天真性子麽?
“可她未免也太不懂事了點。”江知栩不明我意,看著我畫的”小栩栩“,托著腮皺著眉頭道。
“嗬嗬,到底是皇上心急佳人入宮,還是怪吉寧不諳世事呢?”我冷笑著,陰陽怪氣道。
這些日子,我雖深知皇上後宮不得不立,不可生氣,但不知為何,還是會由不得自己隱隱難過。
可昨日聽吉寧如此為我打抱不平,我竟不由自主的內心一緊,覺得心中……甚爽。
可江知栩這豬蹄子,竟還要來勾我心傷,我也管不了諸多理智,忍不住陰陽起來。
可沒想到,江知栩聞言卻笑了,他甚至像個五歲幼童般嘻嘻哈哈合不攏嘴,盯著我左看右看,歡呼雀躍著向我確認:“早兒你是生氣了麽?啊?是生氣了麽?”
我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轉頭假意尋墨汁,實則噘嘴不理他,哼。
哪知更興奮了,又伸出雙手來,一把拉過我的手臂,將我拖正過來,睜著一雙亮閃閃的眸子定定的看著我道:“告訴朕,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懊惱地甩開手臂,沒好氣地抱怨道:“皇上莫不是癔症了,有病宣醫官去,問臣妾這些做什麽?”
可誰知,他聞言更開心了,一米八的青蔥少年,甚至手足舞蹈地跟個傻大個子,從我寢殿開心的跑了出去,邊跑邊笑著:“嘿嘿,早兒生氣了,嘿嘿,早兒生氣囉……”
嚇得進屋來送早膳的玲瓏,都禁不住抖了一激靈,差點將盤子撒了。
不過,他開心也好,我傷心也罷,選妃的旨意已經正式下達,與大遼民眾而言,少年皇帝擇妃,不管是對大臣和外戚之家,還是對普通良家,都不算一件為難之事。
據說采選的名單甚多,大臣和外戚們也十分踴躍,長公主甚是滿意,除了劃了自己中意的、不可更改的幾位,還去了太妃那裏誠納意見。
了了,甚至移駕到椒房殿來,允我這皇後娘娘也挑選一二,我分明從中看到了晚娘妹妹的名字,上麵寫著民女胡氏茵香,年方十五,六部郎中胡中天之庶女,才貌雙全,品性端莊,性格溫良,是以後宮佳麗之良選。
我看後笑笑,故意指著晚娘妹妹道,這是以我娘家之人呐。
公主嘴角扯過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眸中深意的看著我道:“皇後認為如何?”
“年紀不錯,為人看起來也妥帖,可一個庶女,會不會……有點低賤了?”我故意挑著眉眼,裝出一副高貴之恣,撇著嘴道。
“可本宮以為很是妥帖,庶女又如何,我大遼寬心仁厚,豈會設此等不合理之規條?”她言之昭昭。
看我未語,又道:“隻要恪守婦道,溫順聽話,又能為大遼延續血脈,共築皇室之和諧,本宮便以為,是以真正的良選。”
我知她意有所指,隻假裝聽不見,就拿著名單左看看又看看,抓耳撓腮道:“本宮也甚懂,選妃嬪之事,但憑長公主、太妃及皇上做主即可。”
長公主也欣慰地笑了,說皇後乃六宮之首,這秀女名單,還是要自己過一下的好,也幫幫本宮,這名單如此之多,本宮眼都要花了。
我便不再推遲,拿了筆,隨便劃了兩個身份、地位都不足為重的女子來,是以應付了事。
長公主便懶懶的扶了扶高聳的發髻,帶著貼身女婢仙氣兒飄飄地走了。
她們出椒房殿的大殿門時,我分明聽到其中有一宮女小聲嘀咕著:“沈皇後雖身居尊位,實際也不過是個沒什麽能力的童女罷了,連選人都不會。”
我冷著眼撇了那多嘴的小宮女一眼,心中暗道,是不是真的不會選人,這些眼盲心瞎之人,就且看吧,人到了,便知了。
哎,真怪自己耳朵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