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們,除卻天子可知,其餘人的婚嫁其實都不算早。
我亦不願他們在尚還青春的年紀,不及思索相守之意、不懂婚姻為何時便茫茫然地踏入婚嫁。
何況年少多情時,並不知一時興起與朝朝暮暮的差別。
稍有不甚,難免行將踏錯,辜負紅顏,或信錯郎君。
可知就是先例,雖小雅兒不說,但我看得出來,她對可知的期待正漸漸變少,已幾近全無。
人前端莊大方的皇後,大多是心傷已過,知大局之道理,才顯得過分懂事。
其實說起來,還蠻令人心疼的。
為此,我不知背地裏罵了多少遍自己生的兒子是渣男。
可天子終歸是一心為民的好天子,他的妃嬪也多數是為政治製衡與權謀天下,我這罵便也矛盾。
時常想,如若可知與小雅兒隻是尋常夫妻,大概也能相濡以沫,互相不負吧。
可他們不是,正如我和江知栩一般。
我就隻能在暗地裏,給予小雅兒的支持多一些,更多一些。
但又不能讓其餘幾個妃嬪看得出來,畢竟一經入宮,誰人不是家人與夫君權衡利弊的棋子,誰人不可憐呢?
這太後當得,便也不甚容易。
孤獨又不易。
可這些話,如今在這宮中,我誰人也說不得,連玲瓏和溪欒都不能。
不過,溪欒還是如從前般話多話密,謹慎不過一時,便又同我滔滔不絕起來,講家中許多人、許多事。
講宮外人情世故,盛世繁華。
也講自己偶然的憂愁,比如,嫁人後對從前做姑娘時的思念。
比如,做驍騎將軍的夫人究竟有諸多事務。
比如,自己與其他不喜的官宦家眷維護關係的心累。
……
如此種種,我都隻得命婉兒也退下才能聽。也好在她也就是輕易放下戒備,同我說一說。
若傳到旁人耳中,恐有心之人構陷。
我也隻得提醒她都這般年紀,都當了娘了,說話過一過腦子,定要當心些。
也暗喜好在林釋給她的愛足夠豐富,才使她這般年紀,還能跟個孩子似的。
她也低頭不好意思著:“這不隻是跟太後說麽,如遇旁人,溪欒可不敢講。”
“你啊,明白就好。“我無心責備她,隻寵著般提醒。畢竟溪欒雖然心性善良,但有時候過於單純,反倒容易受人利用,何況又是高官家眷呢。
“太後放心,溪欒都這般歲數了,已不再是小姑娘,自然明白的,“溪欒笑著安慰我,遂又忽然起身下跪,像想起什麽似的驚聲道:”呀呀呀,太後恕罪,臣妾光顧著說自己了,竟忘了,臣妾前些日子曾偶遇林太妃,她還說臣妾若有幸進宮,一定要代她向您問好,臣妾差點忘了……”
“無妨,你怎遇到她的?她……如何了?”皇城不及天涯海角,我並不奇有緣之人終能偶遇,隻是想到餘月前出宮時碰到采薇的種種,連忙追問起來。
想知道她如今如何,身邊……是否有那莫公子。
“太妃她甚好呢,太後放心,”溪欒嘴角彎彎,笑得溫柔:“臣妾是那日去一家茶樓食飯時無意撞見的,也不知天下竟這般小,太妃也來這皇城茶樓,才偶然見到,臣妾起初是不敢認的,但太妃大概不知我已嫁人,隻依舊以為在宮中做事,竟先認出我來。”
“她啊,一點不見老,還是那般仙氣十足的模樣,旁邊還有一位公子一直伴其左右,倒很是登對呢。”
“那便好,那便好。”我放下心來,輕聲念叨。
“林太妃說哪如今很好,命臣妾喚她別名便可,叫……叫什麽來著?”溪欒歪著腦袋,苦思冥想半天,才又垂下頭來:“太後恕罪,臣妾竟忘了。”
“你去那茶樓,可是叫燕來樓?”我恕她健忘無罪,隻又問道。
“太後怎知道?”溪欒驚訝著。
我笑而不語,她這愚笨啊,不過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