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那女子隱約的身著和發髻來判斷,大約看出是一個婦人。
隻是看那姿態與氣質,要麽是個女掌櫃,要麽就是老板娘。
她立於茶點攤後的牌匾前,正對攤前奔忙的小廝與丫婢們吩咐著,陽光透過疏落的雲層,灑在她細致的麵容上,映出淡淡的光暈。
直待我與侍衛跟著排隊人群走近了,才看得見她的發髻用細細的木簪固定,幾縷碎發隨風輕拂,更添了幾分柔美。身著的是一襲青色細麻長裙,簡單而不失優雅。
但……我依舊還是憶不起來,更沒有將之與宮中的人做比較。
她微笑著,聲音溫和卻不失堅定。
從她的話語中可以聽出,她不僅對自己的商品了如指掌,對大遼茶樓的營銷手段也頗有研究。談吐間不時流露出的智慧和精明來,讓人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是誰呢?
這般熟悉。
不過不想了,循著距離茶點的隊伍愈來愈近,我也大約能看清那五顏六色的茶點來,光看表象,確令人垂涎欲滴的。
我有些攙口了,特別是聽了身前身後耐心等待的百姓閑聊。
“要說咱大遼的茶樓,也就燕來樓的茶與點心好吃,且不是那等隻奉應達官顯貴的,每月逢月初這天,咱都能有口福,真好。”身前一男子道。
“是啊是啊,比如那款經典的碧玉糯米糕,每一塊都被精心製作,猶如翡翠般晶瑩剔透,口感軟糯香甜,而且價格親民,對完詩詞,隻需幾文錢便能享受這份美味。”身後一婦人也道。
“還是三年前燕來樓有了這規矩才知道趙娘子也能做那般好的詩,不像我,隻能跟著趙娘子蹭。”婦人身旁又一婦人慚愧道。
“蹭又如何,燕來樓老板向來不吝嗇,詩詞歌賦能對得上就行,成娘子也可以學呀,為這一口也值得。”婦人又道。
“那可有勞趙娘子教我,我就奔那‘金絲酥餅’也得學,那酥餅外皮金黃酥脆,內餡豐富多樣,我家孩童阿娘最是喜歡,說每一口都是滿滿的幸福感呢。”
“是大遼的繁盛孕育出這好吃的點心,民間平和,人心向學,妙哉妙哉啊……”身前一老伯撫著胡須回眸感歎。
……
我就這般,聽著周圍的百姓們絡繹不絕的笑聲和歡談,也不覺嘴角上揚,腹中咕嚕咕嚕的,生生聽餓了。
再看小非晚同婉兒,已排到前,正興高采烈地選茶點。
可婉兒選著選著,倏一抬頭,疑惑地望向那似掌櫃的女子,好像……也愣住了。
婉兒……也認得?
莫非,她曾是宮中人?
我看她這般,也就不再杵在後麵排著了,反而下意識地疾步至前,走到婉兒身邊小聲道:“婉兒……怎麽了?”
“太……“婉兒怔了一下:”太夫人,您看那掌櫃,可像采薇姐姐?”
“采薇?”
是……是……我在心中搜索好幾秒,才恍然,莫非婉兒說的,是……林太妃身邊的貼身宮女采薇?
我曾允她帶出宮去的采薇?
婉兒當年五歲隨我進宮,是膽怯而謹小慎微的,並且有失語症。
所以除了我同玲瓏,還有年少時視她為妹妹看待的可知,與她相熟的宮中人並不多。
但林太妃身邊甚為開朗活潑、孩童心性的采薇,算得一個。
還曾與林太妃說采薇很像她妹妹。
她這般說倒也沒錯,婉兒與她算得上是同鄉人,不過婉兒出身士家大族,采薇出身小門小戶,很小便進宮做了宮女。
若身份公開,估摸溯源下去,也算得上十幾杆子開外的親戚。
所以婉兒說那像是采薇,我也便覺得是了。
隻是沒想到,曾經活潑可愛又不太擔事兒的女子,如今竟變作這般美好的模樣,身著的是一襲青色細麻長裙,立於茶樓前,氣度不凡,卓群而優雅。
可……若她當真是采薇,林太妃現又在何處?
難道我最初鬼使神差的想象並沒錯,“燕來樓”背後的老板,當真是雁歸?
我的……林太妃?
我想到此,忽覺心中一陣悸動,也顧不得其他,忙掏出讀書石來仔細辨認。
可許是這行為有些怪異,那樣貌似“采薇”的女子也望向我們來。
她在我的讀書石中,神情從淡然到疑惑,再到不可置信般的觸動,最終變作盈盈眸光的激動。
竟向著我們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