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樂還沉浸在對她和祁言重逢的幻想中無法自拔,沒有聽清秦晏禮的話,不由得抬頭看著他:“秦先生說什麽?”

“……沒什麽。”秦晏禮轉頭繼續看牆上的相框。

又過了一會兒,許長樂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肋骨這裏有一片陰影,初步判斷是劇烈撞擊造成的內髒壓迫,而且你眼周還受了傷,需要住院觀察。”

“我眼睛沒事呀,就是眼眶青了一點,而且沒覺得有什麽不舒服。”

“有些症狀是不會立刻顯現的,所以才要觀察。”醫生很和藹地說,“你們年輕人總覺得自己身體好得很,不當回事。不行啊,年輕人要愛惜身體的。”

“您為她辦理住院吧。”秦晏禮不容置喙地說。

許長樂隻得跟著護士去了病房。

是一間單人病房,不大,除了病床還有陪護床和一桌兩椅,桌上放著一台收音機,牆上掛了個小電視。

床頭還有兩小盆多肉,長勢很喜人。

許長樂換好病號服,抱著被子躺下,同時忍不住歎息:“又住院了。”

自打重活一輩子,她好像就他媽和醫院杠上了,這都幾進宮了。

秦晏禮正在看她的檢查單,聞言掃了她一眼,淡淡道:“這次不是你自找的嗎?”

雖然見義勇為是個好品質,但是她這種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的做派,實在不值得提倡。

許長樂沒吭聲,躺平任嘲。

她很瘦,臉很小,又白,就顯得臉上那塊兒淤青格外的明顯。現在陷在雪白的床被裏,淒慘又可憐。

“我會安排人來照顧你,許小姐,希望你住院期間可以遵醫囑。好好吃藥,配合檢查。”他頓了一下,又加了一條,“醫生讓你住多久你就住多久,別想著提前出院。”

許長樂眨了眨眼睛。

現在的秦晏禮斂去了平時那種溫文爾雅,顯得有些冷硬凶戾,還挺唬人的。

“噢,知道了。”許長樂安安分分地說。

秦晏禮放下檢查單就出去了,沒多久,帶著一位阿姨進來,給她介紹:“這位是胡阿姨,這幾天她會照顧你。”

“許小姐,你好。”胡阿姨竟然朝她敬了個禮。

許長樂:“?”

她立刻就要起身,胡阿姨卻一個箭步竄過來摁住了她:“許小姐,不用回禮。”

好似看出了她的驚疑,秦晏禮為她解釋:“胡阿姨以前是軍醫,後來手指受傷轉到了康複護理部,在照顧人這一方麵她很專業,你大可放心。”

許長樂:“麻煩胡阿姨了。”

胡阿姨笑眯眯:“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不麻煩不麻煩呢。”

“胡阿姨,麻煩您幫我去餐廳拿點宵夜。”秦晏禮說。

“是,我馬上去。”

胡阿姨出去了,秦晏禮抬腿勾過一張椅子,坐在了床邊:“對了,那個聯係渣土車司機的人,我抓到了。”

“是不是叫猴子?”

“對,是他,不過還有上遊,而且你認識。”

“是誰?”

“宋琪。”

許長樂揚了揚眉梢:“所以宋琪的上遊是文彬。”

“我們可以這麽推測,我的人問了宋琪,不過他不這麽說。他說是他想對你下手,和文彬無關。”

“我之前又不認識他。”許長樂翻了個白眼,“我和他隻有一麵之緣,而且這一麵還是在我車禍之後,他有什麽理由對我下手。”

“他說他是為了梁暖。”

“他和梁暖還有關係?”

“的確認識,在他手機上看到了很多和梁暖的聊天記錄,關係還可以。自從那次畫展後,梁暖就和宋琪抱怨過你很多次,在金創集團出事後變本加厲,說你毀了她的一切。”秦晏禮道,“宋琪說他喜歡梁暖,不忍心看梁暖這樣,想替梁暖報複你。”

他的人把宋琪手機上的聊天記錄發了過來,前邊的還能看,後邊梁暖就和瘋了似的,說的那簡直不是人話。

“所以宋琪說,那次我出車禍,也是他做的,和文彬無關。”

“是。”

“他喜歡梁暖?他不是有女朋友嗎?柳嬙啊。”

“他說他早就膩了柳嬙了,隻是一直沒分手,他現在喜歡的是梁暖。”

許長樂撇了撇嘴:“秦先生,你信嗎?”

“目前我們掌握的事實證據無法直接證明這些事和文彬有關係,我也讓他們查了和宋琪和文彬的聊天記錄,絲毫沒有涉及這些。”

說到這裏,秦晏禮話鋒一轉:“但如果你還是堅持認為文彬是主謀的話,我們還需要更多的調查。就目前證據而言,我們還無法傳訊文彬。”

“是,我還是堅持認為是他。不過不要緊,有些事就是要慢慢來,現在揪出一個宋琪已經算不錯了。”

宋琪和文彬的關係非常好。宋琪出事,對文彬來說也夠元氣大傷了。

胡阿姨很快回來,給秦晏禮帶了一份排骨湯和一屜小籠包,還有兩份小菜,給許長樂帶了紅豆粥和奶黃包。

“我已經吃過飯了胡阿姨,我現在不餓。”許長樂說。

胡阿姨爽朗地笑了笑:“啊,那就放這兒,明天用微波爐熱一下我吃。”

秦晏禮吃飯又快又不失優雅,塑料勺子捏在他修長的手裏都仿佛有了質感。

“呀,秦先生,你手腕上有傷誒。”胡阿姨說。

許長樂這才注意到他左手腕袖子下邊有一道不短的血痕。

胡阿姨立刻找來消毒藥水,卷起他的袖子,發現那道血痕足足有五六厘米。

“這麽長的傷口怎麽不處理?也太不小心了。幸好不深,否則你這傷口感染了有你好受的。”胡阿姨一邊碎碎念一邊給他處理傷口,“還有別的地方有傷嗎?有的我一塊給你處理了。”

“沒有了。”

胡阿姨不信,把他的袖子又往上卷了卷想看,秦晏禮手裏端著飯盒沒能第一時間躲開,兩道貫穿整個小臂的陳年傷疤露了出來。

那兩道疤很長、很寬,蜿蜒醜陋,就連當過軍醫的胡阿姨也沒忍住“哎呀”了一聲:“這麽深的疤,這是貫穿傷啊,你這孩子怎麽弄的啊?”

秦晏禮將袖子放下,擋住了那道傷疤,輕描淡寫地說:“意外。”

“我們軍區出險情的孩子才受各種各樣的重傷,你這孩子看著文質彬彬的,是拿筆的又不是拿槍的,怎麽也這麽倒黴?”

秦晏禮笑著說:“沒辦法,天有不測風雲,我也避不開。”

許長樂看著秦晏禮的眼神帶了不少同情。

她又想到了祁言,他們725隊就是胡阿姨口中出險情的人,祁言也總是受各種各樣的傷。她記得最嚴重的一次,祁言都被裹成了木乃伊,他的戰友還開玩笑,說他左臂差點被截肢。

許長樂想,祁言受傷那麽嚴重,胳膊上肯定也留了道疤。而且那道疤,應該不會比秦晏禮這道好看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