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一笑百媚生3
猶記得,那,是我在辰淩國的最後一年。
亦是我承歡父皇母後膝下的最後一年。
辰淩國寧安二十年春。
夜鬮。
皇宮。
明月如鉤,淡淡傾灑。巍峨肅穆的宮殿,籠罩上一抹凝華。
殿內,宴桌兩排而立,酒香四溢。絲竹悅耳,聲聲不絕哦。
自從與胡韓國一戰之後,皇叔為追隨憶皇嬸而去,重新將皇位交還父皇手中。父皇大刀闊斧,致力於國內休養生息的同時,也不斷地發展同鄰國的關係。
今夜,整個為景嵐國帝王景行然接風洗塵的晚宴,辦得是有聲有色。
對於這類的宮宴,身為郡主的我極少露麵。但今夜,也不知是不是由於婢女一個個都偷懶去了,少了體己的人說笑,便委實是閑得無聊。
是以,百無聊賴,我偷偷溜到了這兒。
躲在屏風後,我明顯可以感覺到父皇察覺到我的到來後一絲無可奈何,但還是什麽都沒說,寵溺地任由我胡為。
酒過三巡,早有人醉得不省人事,還有人興致高昂,談天說地,更有人醉後失態,早沒了平日的嚴謹與肅然。
言笑晏晏間,一直不動聲色的景行然突地便站了起來。
這,是我印象中第一次見他。
一襲素色雲紋長袍,金鳳紋鑲邊,覽盡風華。這個景嵐國的帝王,無疑具備萬丈芳華。
遙看他唇畔那一抹溫柔的笑,刹那的凝眸,我竟有些恍惚。
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竟在心頭緩緩激蕩。
不急不徐地走到正中,景行然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迎視著最上首的人:“此次來訪辰淩國,想請求辰淩帝一件事,希望能夠得到貴君首肯。”
“哦?何事?景嵐帝盡管說來聽聽。”並不直接作答,我的父皇陰易封明黃龍袍襲身,紫色的眸中帶著一抹邪肆,倏忽間,又隱匿無蹤。
沒有急於說出,待四周醉酒的人都兩眼惺忪地將目光調到他的方向,當那些四顧竊竊私語的人都停止了交談,當晚宴間所有的焦點瞬間轉移到他的身上之際,景行然這才似覺得差不多了,俊顏之上染上一抹儒雅的笑意,毫不猶豫地跪下,膝蓋與地麵沉重的抨擊聲傳來,眾人刹那間呆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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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一向便眼高於頂的景嵐國帝王,這個傳聞向來都保持著儒雅清風般的帝王,何時竟這般鄭重其事,這般肯俯首向他人?
尤其這個他人,並非他的先皇,也不是他那仙逝的生母。而是,曾經與他交過戰火的辰淩國之君。
待眾人反應過來時,便聽得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傳到所有人的耳畔:“請辰淩帝將淩紫郡主嫁於我。”
不是他習以自稱的“朕”,而是“我”。
沒有任何修飾成分的“我”。
“你可知紫兒是朕最為寵愛的女兒,憑什麽要朕將她許配於你?”沒有發怒的征兆,隻是父皇的聲音,已少了之前的那份緩和,語氣,逐漸犀利起來。
整個辰淩國,誰人不知這位帝王最寶貝的兩個女人是誰?
母後自是不必說,想當初父皇被母後誤會成斷袖之癖而苦不堪言時,愛慘了這個女人卻無能為力的頹敗,至今都無法消弭。
而如今伴隨著我一天天長大,正是花樣年華,他又怎會隨隨便便一個求親便讓人討要了去?
若是自己女兒以後不幸福,豈不是心疼死自己,更令自己的皇後埋怨於他?
“想必若是比權勢財力,辰淩帝定然是對於我這個女婿不感興趣。畢竟景嵐國和辰淩國相比,實力終歸還是弱了些。可是……辰淩帝難道就不曾想過,淩紫郡主會傾心於我?”沒有任何的謙卑,更沒有任何的示弱與討好,景行然依舊是用了“我”,說話時,溫潤如風,明明是劍拔弩張的局麵,但空氣之中,卻沒有半分緊窒的氛圍,反倒是,彌漫著淡淡的舒然。
“好一個‘傾心’!朕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讓朕的紫兒傾心的!”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這,一個不慎,便是兩國開戰的先端。
而我,景行然口中的淩紫郡主,一直都站在屏風後,注視著這一切,隻覺得興味一點點被挑起。
雖說辰淩國之前與胡韓國、萊昂國大大小小的戰役打過無數,但這幾年由於達成協議,休養生息,也鮮少展開戰役。兵力強盛,成為這塊大陸的翹楚,財力更是稱霸一方。可謂國泰民安,繁華盛景。若選擇在這個昌盛時期與景嵐國開戰,這,多少是有些令人難以接受的。
如今按照父皇話中的意思,似乎是要讓我親自決定,多少,還是讓那些提起了心的大臣鬆了口氣。
我知道,若是我不願,父皇自是寧可和景嵐國交戰,也不會如了景行然的意。
若是我願,父皇定是對我不舍……畢竟遠嫁景嵐國,以後能相見的機會,便是少之又少。
“景行然……”當眾人一時發怵之餘,我還是選擇從屏風後走出,柔緩出聲。
其實這還是我今夜原本入睡時便穿著的抹胸,出來得急了,隨意罩了件外衫,插了支不帶墜飾的簪子,說到底,在這樣的場合現身是頗為失禮且狼狽的。
“借水開花自一奇,水沉為骨玉為肌,娉娉嫋嫋,一代伊人。”景行然微微一怔,身為一國帝王的他,卻也極為輕佻,“郡主真人遠比畫絕美,真是不虛此行……”
看來求親前,他早就看過了我的畫像……
“謬讚。”由父皇拘著坐在了他的旁邊,我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景嵐帝可知我是個不祥之人?”
其實若說這辰淩國最得寵最有勢力最具光華的,便是我這個父皇的獨女。可若說到這不詳,卻也是一個永遠都邁不過的坎。
因為按術士所言,我活不過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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