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九、平生一癡人3(為soso678而更)
大熱的天,冰塊在各個角落散發著冷意,一室的溫度仿佛都因為我那咄咄逼人的話而凝固了起來。
陳尚寅跪在地上,看不透他的表情,隻是他垂落在兩側的手,卻緊握成拳。
想來我也真是不厚道,人住在他府上,吃喝也是一律由他供應著,如今竟然還要坑害他一個妾室去軍營服侍那麽多的男人。自己想想,都覺得罪孽深重。
“陳大人,你那妾室叫什麽名字來著?奴家聽聞她和你前任妾室有幾分相似……這天底下當真會有那麽多相似之人嗎?奴家都有幾分好奇了……”
景行然這個大活人在這兒,我卻越俎代庖起來。不過除了萬惡的風黎瑞拚命朝我示意住口,那位最該發話的都沒有阻止,我自然是不將風黎瑞的警告當一回事了。
陳尚寅抬頭看一眼景行然,似是下了萬般的決心,頭往地上重重一磕:“請皇上開恩,下官那妾室容顏醜陋不堪,實在是折辱了那一幹軍士。”
景行然不置一詞,手依舊優雅地撐著下頜,神情有些懶散。他身後的劉桂年似是極為不滿我的舉動,卻礙於主子沒有責難,他也不好開口。
唉,這位大總管什麽時候這麽畏首畏尾起來了呢。
“夜裏關了燈,誰還管你長得怎樣?隻要是個女人就成……陳大人實在是太多慮了……”手上的紙張被我兒戲般連番滑過,我搖頭一歎,目光犀利。兩條路已經擺在了他麵前。要麽交出譚素心充作軍妓,要麽像那兩個先例一樣將她扶正,就看他怎麽選。
不過很顯然,陳尚寅兩條路都不想選。
他朝我望了過來,言辭灼灼:“夫人實在是說笑了,下官之妾醜不堪言,身子又能好到哪兒去?”
這樣的男人,譚素心怎就喜歡上了呢……沒有擔當沒有體貼沒有溫柔,在外徒有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名聲,背地裏,我還真不知道他究竟幹了多少齷齪的事呢。
房內充斥著我釀製的桃花香,芬芳醉人。那一圈一圈的香味徘徊而上,漣漪迭起。
“不過是個女人,陳大人應該不會想要為了她抗旨不遵吧?”景行然似乎是過足了興味,懶懶開口。
他這一說,無異於是相助於我。我心裏驀地一鬆,原來自己的猜測,真的準了嗎?
他此番來閔周城這一趟,真如玄楓錦所言,是為了完成我的遺願?
如今見我與他配合默契,便順勢而為?
陳尚寅兩側的手上早已見了青筋,這一次,他麵上決絕,剛想開口,那緊掩著的房門便被人從外推了開來。
薄紗輕掩,青絲挽成一個發髻,又斜插一支金簪,晃蕩幾許紫色的流蘇。玉香林手中一把團扇,嫋嫋伊人。她的神色坦蕩,雍容大度:“皇上言重了,相公怎敢抗旨?那女子雖說上不得台麵,但若能為國分憂,相公又豈會吝嗇於讓她拱手由皇上發落?”
偷情牆角之後不請自入還能夠表現得如此從容淡定,倒是沒有枉費她學得的一手好琴藝。琴能養人,藝能怡人,她的性子,看來是因著習練琴技而養得極為得當了。
徐步行來,她也不行禮直接便走到我麵前,燦笑著一張臉道:“風夫人,就由妾身來寫上那女子的名姓吧。”
“不行!不能寫!”陳尚寅分明前一刻還是下跪的動作,一瞬間便從地上站了起來,直接便奔到我們麵前,將我手中的名單奪了過去,“香林,別鬧了!這種事不是兒戲!”
玉香林依舊笑得體貼:“我哪裏鬧了呀?相公,人家這是奉命行事啊。無論如何,不能看著你為了那個女人而出事。”
“別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她是你姐姐!”
“是啊……兩女共侍一夫,她比我早入門,按理說確實是該喚一聲姐姐……”笑得依舊天真無害,在陳尚寅還想要繼續的時候,她紅唇輕啟,臉上難掩疲憊,“相公每次都要這麽提醒我,是想讓我再離家出走一次嗎?又或者,這一次是真的想讓我找個人比翼雙飛?”
瞧瞧這一唱一和的,知道的還理解這是小兩口在吵鬧,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打情罵俏呢。這兩人還真是沒有眼力勁啊,景行然在這兒,他們也能吵得起來?
陳尚寅聽得她的話,似有動搖,可從口中道出的話語,依舊不容動搖:“我不準!”
“相公不準,難不成是想讓我去當軍妓?相公當真忘了我們之間相愛的點滴?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一起,相公怎能如此糊塗呢……”
我真的很想說,要討論海誓山盟的話回房關起門來慢慢討論,大庭廣眾之下,不嫌丟人嗎?咽了咽口水,想要大義凜然地說教一番,豈料陳尚寅剛剛還一臉堅定的模樣,在聽了玉香林的話之後便如同蒼老了年華,指尖在那幾張紙上顫抖,明明是想要撕毀,最終卻隻是喃喃:“好……我寫……我寫……”
“皇上,下官之妾……是……譚……譚素心……請允許下官將她的名姓添上……”
原以為他會顧念著和譚素心的夫妻情份,最終罷手。卻不想,還是敵不過玉香林的三言兩語。
此時的我不知道,正是我固執地想要為譚素心挽回名份的做法,造成了無可挽
回的遺憾。
由著自己被風黎瑞攬著,向景行然告了退。房外,殘香陣陣,伴隨著一絲苦澀的藥味。
“你當真以為你咄咄逼人之後他就會念著舊情而不舍得譚素心?紫兒……你太天真了……”語重心長地說著,風黎瑞將我的頭靠在他肩上,手在我背上輕輕地安撫著。
是啊,我太天真了,天真得有些可笑。
我都做了些什麽?明明想趁此機會為譚素心挽回些什麽,可我做的這一切,卻反倒將她推到了無底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