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壯呆呆地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仿佛清醒了一般，又仿佛接受現實了。
他低著頭喃喃自語：“怎麽會是女兒呢？”
膝蓋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荷包空空如也。
他付出了那麽多，伺候了蘭花那麽久，最後竟然是個女兒？
謝大壯冷笑一聲，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蘇茉。
“你很高興吧？”
看到他渾身傷疤，還賠進去了十兩銀子，最後卻仍舊沒能得償所願。
蘇茉確實覺得大快人心，十分解氣。
但是卻談不上開心。
剛剛親眼見到了一個女人拚命為了一個男人生孩子，但是這個男人卻絲毫不在乎她，反而嫌棄她生的是個女兒。
同為女人，看到這種場景，怎麽可能會開心的起來？
蘇茉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冷聲道：“我瞧不起你。”
不關心自己的娘子，沒有絲毫的擔當。
謝大壯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說，愣了一下。
不過他也不關心蘇茉到底瞧不瞧得起自己，他隻知道他的兒子沒了。
外麵的雨漸漸停了，烏雲散開，一縷陽光穿過雲層照進了院子裏。
一瞬間，整個院子都亮了起來。
眾人下意識地朝著那縷陽光看過去。
亮光照在謝大壯的臉上，但是他卻麵如土色，心如死灰。
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踉蹌蹌的走了出去，轉身離開。
一直縮在房間角落忍受著疼痛的謝惠芳也睜開了眼，看向柱子懷裏的孩子，眸中閃過一絲悲戚。
謝家的女人逃不過被嫌棄，被厭惡的命運。
柱子手足無措地抱著懷裏的孩子，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麽。
並且他也不會抱孩子，小孩在他懷裏非常不舒服，“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柱子嚇得胳膊都軟了，連忙小聲道：“你哭什麽啊？別哭啊！”
似是有心靈感應一般，原本昏迷的蘭花竟然醒了過來。
她聽到孩子的哭聲，嘴唇動了動。
“孩子哭了？我的孩子呢？”
李翠秀這才出去把孩子抱過來給她看。
蘭花額頭上的汗水還沒幹，頭發絲黏在臉上、額頭上，十分狼狽。
她伸著脖子看著李翠秀懷裏的孩子，笑著說道：“你哭什麽呀？娘在這兒呢。”
她這麽說著，孩子果然不哭了。
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她。
蘇茉和謝雲站在不遠處看著這溫馨的一幕，不約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蘭花越看越稀罕，語氣中帶著自豪：“我兒子可真聰明，以後肯定能考上狀元，當大官。”
蘇茉，謝雲，李翠秀幾人臉上的笑容同時凝固了。
屋裏的氣氛都變得嚴肅了幾分。
蘭花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有些迷茫地看著她們。
蘇茉歎了口氣，這孩子也真是慘。
所有人都期待著她的降生，但當她降生後又被所有人嫌棄。
李翠秀低聲說道：“是女孩。”
蘭花臉上的表情一僵，有些不可思議。
“什麽？怎麽會是女孩呢？”
她搖了搖頭，“不可能，鎮上的大夫給把過脈之後說了我懷的是男孩！”
她拚了命地把孩子生了出來，現在告訴她是女孩？
蘭花接受不了。
她懷孕的時候就異常艱辛，生產更是丟了半條命！
“她怎麽能是女孩！我不相信！”
她瘋了一樣地把孩子身上的包袱解開，當看到確實是女孩的時候，她死心了。
眼淚吧嗒吧嗒地流了下來。
氣憤地想摔東西，但身體一動，就牽扯到了下麵的傷口。
“嘶~”
身下的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
蘭花突然哭喊了起來，“我下麵還被剪了一道口子，我還怎麽生兒子啊！”
生不了兒子，謝大壯肯定會休了她的！
女人一旦被休，後半輩子就完了呀！
娘家不會接受她這個被休的女兒，也沒人敢娶她，她一輩子就完了。
蘭花越想越難過，死死地瞪著繈褓中的嬰兒。
怒吼道：“你為什麽不能爭氣一點，為什麽不是個男孩！”
如果是個男孩就好了，可偏偏是個女孩！
孩子像是聽懂了她的意思，咧開嘴“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蘇茉這種不愛管閑事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冷聲道：“非得生男孩不可嗎？孩子有什麽錯？不還是你們要把她生下來的嗎？”
蘭花心灰意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懂什麽？在這個家，就必須生男孩！你以為我有的選嗎？”
蘇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站在孩子的角度，蘭花同樣是施暴者。
但是站在蘭花的角度，她未嚐不是受害者。
沉默了半晌，蘇茉最終說道：“你下麵的傷口我給你縫合好了，勤換褻褲，保持幹淨，過幾天就能長好了。”
末了，她又補充了一句。
“不耽誤你生兒子。”
李翠秀手忙腳亂的哄著懷裏的孩子，奈何怎麽都哄不好。
蘇茉看著孩子白淨的臉，繼續說道：“傷口長好後，你自己把線拆掉。”
她是不會幫忙拆線的。
李翠秀皺著眉看向蘭花，當目光觸及到她冷漠的表情時，語氣有些小心地說道：“孩子應該是餓了，該喂奶了……”
蘭花冷眼旁觀，“我沒奶，不喂。”
她得快點恢複好給謝大壯生個兒子，不然自身都難保，哪裏還有功夫管這個丫頭？
李翠秀一聽這話，愣了一瞬。
她沒想到竟然還真的有當娘的，不管自己孩子的。
“你不給她喂奶，難不成要她餓死嗎？”
蘭花聽到這話，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看了一眼李翠秀懷裏的嬰兒。
最終還是狠心地說道：“餓死拉倒，我的孩子本來應該是個兒子，不應該是她。”
“既然她搶了我兒子的身份，那就應該讓出來。”
李翠秀皺著眉十分的不理解。
蘇茉冷嗤一聲，這個蘭花也是沒救了。
她之前還同情蘭花可憐她，現在一想，這個蘭花根本不值得同情。
說白了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為了自己連親生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顧。
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村長家的人全都是如此自私自利。
李翠秀盡管看不上蘭花的所作所為，但還是忍不住勸道：“你就喂兩口奶吧，不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