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爺爺!”兩個女孩吃驚的看著自己的爺爺。

元成虎揮了揮手,示意兩個女孩也不要再說了。而當他張開嘴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樓上突然傳來了一些很奇怪的聲音。

“咕唧...咕嚕...咕啦啦...呼呼...咚咚咚!”

緊隨著激烈碰撞的聲音,一個裹著同樣沾滿了血汙的長褂的人形順著可拆的樓梯滾了下來,卡在了樓梯與牆壁之間的夾角裏。

那是一個同樣花白了頭發的老人。但很可惜的是,被卡在牆縫間的他現在唯一還能動的隻有下顎和脖子了。

“程醫仙!”元嘉靈捂著嘴巴驚呼著。

看到前麵那個猶自衝著眾人齜牙咧嘴咆哮不止的喪屍老頭,兩個老人都是麵帶悲戚。

“程老仙兒,你終究還是輸給了它。”

元成虎解下腰間的厚背大開山刀,一步三頓的走向那已經變成了喪屍的老友。

在元成虎的身後,淩壯生悲哀的看著,低聲的叨念著對老友的悼詞。他的語調緩慢地,仿佛是在回憶他們幾十年的過往一樣。

“當時你說,你要親自體驗一下這天殺的病毒到底是什麽樣。現在,你知道了麽?”

“也許,你已經知道了你想要知道的答案,但你已經無法將它表達出來了。”

“但你不用擔心道路上的孤單,無需在意末路上的寂寞。”

“因為,大夥會陪你!”

在老人淚流滿麵的最後一句大喝聲中,同樣流著淚的元成虎老爺子高揚著的刀“謔!”的一下劈了下來,砍掉了她們曾經老友的頭顱。烏黑的血液,“噗!”的一聲濺的滿屋子都是。

揮舞著手中沾有老友黑血的開山刀,元成虎老爺子揉了揉酸澀的眼角,看向了身後的幾個小輩。

“現在你知道,為什麽我們不想走了麽?四十多年前在中越邊境線上,我們一個團的兄弟曾經發誓過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現在我們兩個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老朋友半生不死的活著?”

“所以,你們走吧!”說完,元老爺子突然拍了拍楚扉月的肩膀,一言不發的走上樓去。

他在托孤了。

在元成虎老爺上去後,淩壯生老書記也想跟著的。但是淩雅涵死死地攥住了他的衣角,不讓他也跟著離開。

“當年那個小小的丫頭片子也長大了。”淩壯生欣慰的看著自己出落得如雪蓮花開一般漂亮美麗的孫女。緩緩的搖了搖頭,捏開了她攥住自己衣服的手指“你有歸宿了,我的心願也了了。老元說得沒錯,我不能看著這該死的病毒汙濁我這些戰友的遺體。老元這個瘋子在樓上存著足夠多的炸藥,我們打算將這裏的一切夷為平地。”

“我們兩個沒有辦法將自己的老朋友們恢複原樣,隻能想到這個笨方法了。”淩壯生最後摸了摸淩雅涵的頭發,引著她的手塞進了一邊看戲的楚扉月手中,慈祥卻嚴肅的看著他。

“年輕人,我把孫女交給你了,希望你能讓她幸福。”說完,他並沒有去等待楚扉月的回答,揮了揮手跟著走上樓去。

“爺爺!”淩雅涵伸了伸手,終究是夠不到了。

她扭過頭,閃著晶瑩的大眼睛哀傷的看著身邊的男人,希望他能勸勸這兩個固執的老人。

默默地,靜靜的看著。

“愛添麻煩的傻丫頭,不要想了。”楚扉月搖著頭,低下身子將程醫仙的屍體順著陽台丟了下去“樓上那兩個老人家的心已經死了,他們的存在其實比樓下的喪屍還要痛苦。了卻心願後痛快地死去,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我相信,他們也是這樣想的。”

“可是...”元嘉靈插了一嘴,可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沒什麽可是的了,咱們該走人了。老人們最後的心願,你們忍心去阻攔麽?”說著,楚扉月提著嘴角很邪惡的笑了起來“而且,你們的事幹完了,該輪到我的了。幫了你們不少,你們也該替我幹點活了。”

說著,楚扉月一手一個抓住了兩個女孩的後脖頸子,在她們的驚呼聲中跳到了洋房對麵的塑鋼棚子上。也幸虧下麵是塑鋼的,要是別的材料那可禁受不住三個人的重量。

楚扉月嬉笑著,鬆開兩個女孩的脖子,輕輕地蹭了蹭他剛剛抓著的地方。一絲絲藍紫色的電芒出現在他的手掌上,跳躍了兩下之後又消失了。

‘這兩個丫頭摸著手感都不錯呢。淩雅涵光滑一點,元嘉靈的比較有彈性...’他猥瑣的想著。

兩個女孩摸著被楚扉月捏過的脖子,本來覺得會很疼的,可揉了兩下之後發現竟然一點也不疼,很是驚奇。

“呐呐,咱什麽都沒幹,是你們的皮太厚了。”楚扉月一臉無辜的說道。兩個女孩很默契的一起翻了一個白眼,有些擔憂的看著對麵的洋房。

雖然是猶豫了幾秒鍾,但蘇軾大叔還是跟著跳過來了。畢竟老首長們的死意已決,是不可能再有什麽改變的了。

蘇軾大叔和楚扉月對視了一眼之後,楚扉月揮揮手準備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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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房的三樓,元成虎老爺子和淩壯生老書記在折騰著一包又一包的淡黃色粉末。當然,這些技術含量並不太高的小東西還有一個學名——那就是T恩T。

將手上最後一摞紙包裝進鋼質的茶桶裏,淩壯生將它插進了抽屜最後的那個空隙裏。

那裏麵,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裏麵都塞滿了包著牛皮紙的紙包。

“老元,你說那個年輕人...你感覺怎麽樣?”他問道。

“哎呀,兒孫自有兒孫福嘛,讀書人就是墨跡。”元成虎老爺子一邊將手裏的一截麻繩澆上了酒精,一邊不耐煩的皺著眉頭“再說了,我看那個小後生很不錯嘛。要不是你家小淩先占上了,我都想把我們嘉靈打包送給他呢。”

“不至於吧?頂多是不錯而已,要是放在平日裏他估計是配不上咱們的孫女的。”

“嗬嗬,你就是一酸書生,就算是摸過幾年槍也還是滿腦子的迂腐窮酸。你是不會明白一個老兵對血腥味的敏感的,光看他眉宇間的那點煞氣我就敢肯定那個小後生殺過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樣的殺人狂魔竟然還可以保持正常人的心態,比我強...他很厲害啊!”

元成虎眯起眼睛,將撚得很細的繩子差勁了抽屜的鎖孔裏。

另一半,淩壯生很明顯被元成虎的結論嚇了一跳。他怎麽也不敢相信那樣一個懶懶散散又不尊老的年輕人竟然會是雙手沾滿了血腥的劊子手。

元成虎插好引信,站起身錘了錘自己已經不再年輕的腰間盤,它在剛才“嘎巴嘎巴”的發出了幾聲脆響。

“呃啊~~老了老了,這點活都幹的這麽費勁,真不敢想象當時是怎麽炸掉越軍指揮部的。”他一邊錘著自己毛病多多的老腰,一邊伸手推開了三樓的窗戶。

看著下麵,無數變成了喪屍的老朋友們。

看著那些曾經熟識的容顏正一臉猙獰的看著自己,元成虎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睛又一次酸了起來。

他拄著窗台,細細的辨認著下麵的麵孔,回想著自己和他們共處的那段崢嶸歲月。

“鄧正偉!你個臭小子,當年從我褲兜裏掏出去的那半瓶老白幹你TM到現在也沒還我!”

“馮開義,當時你扔老子腳底下那顆啞雷我可還留著呢,等會老子還你一個大的!”

“馬文力,你大爺的當時我從戰壕裏把你背回來,說好請我吃飯的,你就賴了我一輩子?”

“鄭凱歌,老子配給你一箱子彈你就給我打瞎一百多隻黑猴子?真給你老鄉丟人!”

“陳定國,那包沒貼膠的炸藥包你是怎麽挑的,哈哈,為什麽就你那麽倒黴你想過沒?”

“左崇明,你大腿裏的那顆子彈頭是我射的,我瞞了你四十年我對不起你!!!”

“夥計們...”

淚水,漸漸地填滿了這個老人圓睜的虎目。他哆嗦著嘴唇,從口袋裏掏出了一盒站著血跡的火柴。

淩壯生看著元成虎已經做好了最後一步,默然了幾秒鍾將自己麵前的一個抽屜背在了自己的身上,用繩子捆好。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那個小後生是好是壞和咱們都沒什麽關係了。確實啊,兒孫自有兒孫福,小輩的事情就讓小輩去操心吧,咱們這些老家夥...該上路了。”

說著,他點燃了從自己後背上那個抽屜中拉出來的燃線,微笑著衝元成虎——他的老朋友敬了最後一個軍禮。

“NJ軍區特別事務處理部隊前團委書記淩壯生,向老團長告辭!”

“慢點走,等會我去陪你。”元成虎回了一禮,也背起了自己麵前的那個抽屜。

淩壯生老書記衝自己曾經的團長笑了笑,推開三樓的窗戶跳了下去。

安詳的笑著,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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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敬老院不到一千米的地方,楚扉月拉住了兩個神情低落的女孩子。

“為兩個老人家送上你們最後的祝福吧,祝他們在下麵生活幸福。”

兩個女孩一愣,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養老院的方向。

“嘣!”“嘣!”

恰在這個時候,兩聲雷鳴般的爆炸聲從那邊傳了過來。爆炸升騰起的火焰夾雜著黑色的雜碎物揚得高高的,就像兩朵黑色的煙花一樣震撼。

那是兩位老人用他們的生命,催放出的的最淒美的花朵。

英雄,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