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還未亮莊家後門便被敲響,開門的小廝還有些睡眼惺忪,然瞧清楚來者之後便有些慌神。
“您……您這是……”
玄武親自押送的莊秋水棺木上門,從城外接著棺木後,他便一刻不停的來了莊家,莊家喪女這樣的事隻怕誰都不願在大白日叫消息傳了出去。
“請你家少爺前來相見。”
小廝一聽不敢耽擱,趕緊轉身前去請莊少爺。
不多時莊少爺匆匆前來,見著玄武他心裏有些沒底,莫不是傅涼城那邊又想出什麽幺蛾子?
“這般早,副官你這是所為何事啊?”
玄武上前兩步壓低了嗓音,“昨兒半夜莊小姐在城外尼姑庵自縊了,三爺吩咐將莊小姐的屍身送回莊家……”
“自縊?!”莊少爺瞪著眼眸,都忘記這件事本不能宣揚。
玄武點點頭,倒也不願多說什麽,莊秋水的種種惡行莊家少爺心裏清楚,他家三爺還念及莊家所以把屍身送回安葬,已算是對得起莊家人了。
“怎……怎就……”莊少爺目光微閃,眼中含淚,他昨夜還寬心說隻要秋水能保住性命,那便是極好了,可那丫頭怎就這般想不開啊!
心底的憤怒與恨意浮起來又沉下去,他深知如今的莊家風雨飄搖,經不得半分折騰了……
深吸一口氣,莊少爺微微躬身,將所有的怨恨與眼中的淚一同咽進了肚子裏,“辛苦副官了,還請提我謝謝三爺……慈悲。”
“棺木就在馬車之中,那我便先告辭了。”言罷,玄武轉身上了馬,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莊少爺差人將馬車拉進了莊府,有吩咐人打開了棺木,果然棺木之中躺著的便是他那妹妹莊秋水,眼中的淚水一瞬決堤……
“秋兒……秋兒!”莊少爺跪在棺木前,伸手想要撫摸棺木中的人,可手遲遲不能落下,“哥哥不是個東西,不是個東西啊!都怪哥哥無能,竟不能救你於水火,甚至……甚至還為了救爹說出了那種話,秋兒,都是我這個做哥哥的無能啊!”
聽到聲響莊家其他人相繼前來,看到棺木中的人,皆是掩麵淚流。
“那傅涼城好生欺負人,竟害得妹妹慘死!”開口的是一個年紀尚輕的晚輩。
“住嘴!”一旁中年婦人嗬斥出聲,誰知這莊府有沒有傅涼城耳目,若是一個不妥當,老爺隻怕是也要斷送性命!“秋兒這丫頭在夫家作出那等事,如今這般怨不得旁人。”
不遠處,莊秋水的娘親頓住了腳步,她默默的流著眼淚,無顏去麵對自己已經死去的女兒,尤其是聽著莊家一些人為了自保說出的那些冷情的話,她便更是替自己的女兒不值……
“當年我便說他不是良人,你偏信了你的父兄,如今竟自縊……讓為母的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倒是忍心……”
莊母搖著頭,隻覺血氣上湧眼前發黑,沒再說出下一句話便當場昏厥過去。
“娘!娘!快叫大夫……快!”莊少爺大喊著,莊府之中亂了套。
天亮了,莊府掛上了白綾搭建了靈堂,旁人問及隻道是莊秋水身染惡疾不治身亡。
北苑裏聽到這樣的話,傅涼城不曾說什麽,慕相思倒是吩咐了人過去幫襯,隻是也沒得到莊家人待見。
見著那些人被打發回來,玄夢對慕相思的做法很是不解,“明知莊家心底恨極了夫人你,怎還派人前去幫忙?”
慕相思淡淡一笑,“好歹是傅涼城的人,若是這邊沒點表示,旁人還不知要傳出些什麽,既然莊家不缺人手,那你便親自將莊秋水的遺物收好送去。”
“夫人,莊家不會領情的。”
“莊家老夫人會領情的。”
玄夢微微一怔,這倒也是,女兒這般沒了做母親的隻怕是肝腸寸斷,女兒的遺物她豈會不要?
“行,我這便去。”
看著玄夢遠去,慕相思臉上的笑冷卻成冰,“哎……莊秋水啊莊秋水,枉你聰明一世,怎的臨了還那般糊塗?傅涼城有心饒你一命,你偏生的以為那是羞辱……”
她本以為傅涼城決不會放過莊秋水,可似乎傅涼城並沒有表麵那般冷血無情,他沒有直接殺了莊秋水而是讓她去做尼姑,這便是擾了她一命啊,偏生莊秋水沒有看明白,竟在尼姑庵裏自縊身亡……
或許,莊秋水不是沒有領會,而是根本不屑與那般苟延殘喘的活著。
思及此,慕相思起了身,人死如燈滅,過往是非如雲煙,她還想這些作甚?
帥府之中,一早傅白霜也知道了消息,這好好的早飯是吃不下了。
起身來到園子裏,傅白霜看著遠處歡快玩耍的傅景行,唇角的才算是多了一絲笑意……
“你莫要多想,顧念自己的身子。”魏青龍緩步走來,輕聲囑咐著。
傅白霜搖搖頭,歎了口氣,“我是老了,你瞧我孫兒都這般大了,前些日子去看秋水,她還給我推薦了教學的先生,說是滿腹經綸人品端正很適合給景行做先生……”
那些話還曆曆在目,可如今人已是陰陽兩隔。
魏青龍自知莊秋水再多不是,但是這些年對他們長輩確是用心的,“可她糊塗,做下了太多錯事,如今這般還能體麵的下葬,已是城兒慈悲了。”
傅白霜確是苦苦一笑,“到底是城兒負了她,本是好孩子的……罷了罷了,年輕人的事啊,我們是管不了了。”
如今她隻盼著相思能給家中再添幾個孩子,盼著這戰火趕緊過去了。
“奶奶,爺爺,你們快來追我啊!”
聽到景行的呼喚,傅白霜微笑著朝著遠處走去,往事已矣,願在另一個世界,她能尋得一個真心人……
看著遠處追逐的人,魏青龍眼底滿是溫柔,他是能理解傅涼城的,莊秋水千不該萬不該傷害的是城兒心尖上的人,若是有人膽敢來傷害白霜,他亦會要了對方性命。
鐵血柔情,這樣的男人不是每個人都能看懂的。
春和班內,聽聞了莊秋水去世的消息,宮禾隻是冷冷一笑。
“死了便死了吧,本就是一顆棋子。”
一旁匯報的人聽著也是麵無表情,“茉莉小姐那邊又有了消息,稱近日楚家少爺與四九城聯係密切,像是會有大事發生。”
宮禾看著池子裏追逐的群魚,眼底多了一絲晦暗,“王龍被抓,源城這邊的事情也落了幕,想來傅涼城不日變會前去四九城了,他定然不會帶太多人前往……”說著,宮禾將手中的魚食全數丟進了池子裏,“聯係魏威,內外夾擊,務必讓傅涼城有去無回!”
“是!”
這邊正說著,外麵一個丫鬟小跑了過來,“先生,牡丹小姐前來拜訪。”
牡丹?宮禾收起眼中的戾氣,那個女人來得倒是正好,如今她住在北苑之中,又與慕相思關係極為密切,想來一定知道許多他們無從打探的消息。
“請她進來。”
“是。”
不多時,一身旗袍的女人走了過來,如今的她在北苑被照料得極好,這才沒幾日氣色便已好了許多,如今這模樣倒是真像高門府邸的小姐了。
宮禾還是一貫那般清冷的模樣,牡丹倒也不介意。
“先生的傷可好些了?”牡丹說著,目光裏都帶著溫柔。
宮禾點點頭,“本就是皮肉傷,並不礙事,請坐。”
牡丹落座,心底卻還是擔憂,“我帶了些滋補的東西,一會兒便叫人給你燉了,傷還能好的快一些。”
宮禾倒是不曾多說什麽,隻是替牡丹倒了茶,心底盤算著如何開口才能不動聲色的探聽些消息……
見對麵的人不說話,牡丹心裏不經多想,難道是這幾日不曾前來探望,所以先生以為她是知恩不報之人?
“本來前幾日我便想前來探望先生,可北苑裏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不方便外出,還請先生見諒啊。”
“我身子無礙……”說著,宮禾話鋒一轉,“今晨聽聞莊府在辦喪事,去世的還是傅三爺的夫人莊氏,你說的前幾日發生一些事,莫不是就是那位莊夫人的?”
牡丹點點頭,提起那莊秋水她心裏便是有氣,她也是前兩日才得知自己便是被那莊秋水派人給抓走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挾相思,那個女人做下了許多的惡事,簡直天理難容!
“本是相思他們的家事,我不便多說,今日我得空前來探望先生,一是要感謝先生救命之恩,二則……”牡丹猶豫了。
見此,宮禾淡淡一笑,“直言便好,無需客套。”
“二則我是想在先生春和班中找些事情做,相思這幾日便要回一趟老家四九城,偌大的北苑便隻有我,總是閑得慌……”
果然慕相思不日便要回四九城!看留這個女人在春和班,始終是礙事的……
“春和班皆是唱戲的,也不能委屈你去做雜事。”
牡丹心底失落,“我不怕吃苦的。”
“你若在北苑閑得慌,便時常來我這兒坐坐,近來我也不曾登台唱戲,倒是有些閑工夫。”宮禾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