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秋水冷笑，眼淚模糊了雙眸，她仰著頭早已看不清這個男人的模樣。
她深愛他，一心想著與他白頭廝守，為何……為何他能這般狠心？
“為什麽要這麽對我？”莊秋水低吼著，質問的是眼前的人，也是莊家人，“我一心……一心都是為了你，我是歹毒，我是作惡，可我為了誰？如果我是罪大惡極，那麽你呢？葬送在你傅涼城手中的人何其多！”
如今反倒是來質問他了？既如此，他不妨與她說說！
“你說是為了我？”傅涼城很是不屑，“你用盡手段哪一樣是為了我？莊秋水，當年你頗具才華心氣極高，可看看你如今的模樣，與那街邊汙水溝中的乞丐有何區別？不……那些乞丐起碼心思沒你這般歹毒！”
“你竟拿我與街邊乞丐做比，傅涼城，你竟這般！”
“拿來你與之相比都是抬舉你！”傅涼城心底早已對莊秋水失望之極，如今還留著她性命不過是不能便宜了她，“如今莊家對你棄之如敝履，這世上再無你容身之處，想死？我偏生要你活著。”
莊秋水大笑著，“你想要我活著生不如死？傅涼城，我真沒有想到，我的一片真心竟是喂了狗，若非是一心愛你，我怎會落得這般田地……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
傅涼城麵色清冷，他怎會殺了她，這樣的女人就該好生活著享受她種下的惡果。
慕相思微微蹙眉，這一幕並不曾讓她高興，相反的，她覺得甚是煩悶，這種人自作自受，可偏生的她總回想起莊家少爺說的那些話……
“慕相思！”莊秋水轉眸看著傅涼城身側的女人，此刻她但求一死，“慕相思你恨我對吧？你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對吧？你殺了我啊，你殺了我啊！”
傅涼城麵色一沉，就要開口，慕相思卻攔住了她，此刻眼前這個女人早已沒了威脅，所謂哀……莫過於心死。
蹲下身子，慕相思瞧著眼前的女人，先是微微一笑而後幹脆坐在了地上，“我頭一次見你便覺著你是個拔尖的女人，不管是容貌亦或者才情與處事，在傅涼城後院的一眾女人之中，你該是最好的那一個……”
莊秋水不解慕相思為了這般，便是一邊流淚一邊冷笑，“你想如何羞辱我便如何羞辱，慕相思，勝者為王敗者寇，我輸給了你所以也願賭服輸！”
慕相思歎了口氣，而後便讓兩個婆子鬆了手，如今莊秋水備五花大綁的，又是受傷之軀，她又能把旁人如何？
兩個婆子瞧了瞧傅涼城，見他不曾反對，這才鬆開了地上的莊秋水。
莊秋水卻並未掙紮起身，隻是躺在地上笑意悲切，“你可憐我？慕相思你竟然可憐我？”大笑著，這樣的同情和可憐又是一把紮心的利刃，讓她如今的卑微無處遁逃，“你憑什麽可憐我，你憑什麽！”
“我是可憐你，因為你本就是個可憐人。”慕相思倒也不是想給她心上捅刀子，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你當年靠算計嫁給了傅涼城，這麽多年他可為你回心轉意？你總覺得是我阻礙了你走進傅涼城的心裏，可是莊秋水你且想想，是我嗎？若沒有我，傅涼城便會愛你了？”
會嗎？莊秋水腦中混亂，心底早有答案可她如何去承認？
“會的，若是沒有你，他會愛我……”
“天真。”絲毫不留情麵的打破莊秋水的癡人說夢，慕相思太了解了，傅涼城絕對是個冷漠的男人，不愛便是不愛，裝都懶得去裝的人，“你守了這麽多年，還看不清嗎？以至於為了那些黃粱美夢，做下那麽多蠢事惡事，你機關算盡，到最後落得如此下場，值得嗎？”
“你懂什麽！”莊秋水哪裏甘心就這般認下，“你得到了他的青睞，你得到了他的心，我機關算盡你竟毫發無傷，你到底懂我什麽？！”
莊秋水悲戚難當，事到如今她竟還需要慕相思來同情可憐，老天不公平啊！
“我是不懂你，做下那麽多蠢事，竟是為了得到一個男人的心，活得卑微至此，到底有何意義？”言罷，慕相思又是一笑，“如今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想來往後我們也不可能再見麵了，臨了我便與你說一句肺腑之言……邪不勝正，朗朗乾坤豈容妖魔作祟，你注定有此結局。”
“你如今當然這般說，想當初你被我玩弄於鼓掌之間，你在我眼裏也是一般可笑！”
“你便當是我說大話吧，最後還有句話……我並不恨你，因為你不值得。”
緩緩起身，慕相思深吸一口氣，而後沉默著出了偏廳，她以為自己一定會恨極那個幕後之人，可看到莊秋水這般，她竟覺得一切便已經結束了，這個女人的一輩子都毀了，也許幾年之後，她連莊秋水是何模樣都會忘卻，因為不值得她記得那般久遠。
見著慕相思撂下這些大義凜然的話便走了，莊秋水又氣又急，於是匍匐在地朝著門外嘶吼著，“慕相思你回來！慕相思你給我回來！你不能走，我還活著，我還活著呀，你不能走！”
為什麽不殺她？為什麽不拿最惡毒的言語攻擊她？她若是看著慕相思落得這般田地，必要用最狠毒的話羞辱她！
“慕相思，慕相思！”
“她是不會再回來的。”傅涼城冷冷打斷莊秋水的話，“你以為人人都與你一般，癡心，魔怔？”
莊秋水咬著牙，她已落得這般田地，自然事事都是她的錯，事事都是她的不堪！
“你也少說風涼話，傅涼城，你是這個世上最最冷血的男人，你是這個世上最最自私的男人！”
冷血自私？傅涼城不否認，“可至少沒壞了良心。”
一句話堵得莊秋水語塞，片刻後又換來她一陣冷笑，“你願如何說便如何說，可你真的以為你能和慕相思白頭到老？是，我是罪不可恕做了許多歹毒之事，可你也不想想僅僅憑著我一個弱女子就能成事？你等著吧，會有人收拾你，會有人收拾慕相思，會有的！”
“事到如今還大言不慚……”傅涼城豈會不知其中深淺，一個莊秋水隻是表象，她身後的那些人關係盤根錯節，他豈會不知？
可他還不曾畏懼那些隻敢躲在黑暗之中的鼠輩！
“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哈哈哈……不會有好下場的！”莊秋水大笑著。
傅涼城麵色清冷，一刻也不想再看到這個歹毒的女人。
走出偏廳，外麵秋風徐徐，傅涼城路過回廊最後停在了一處池邊，入秋後池子裏的魚也不愛冒頭了，這天是涼了許多。
恰好，一抹倩影便在池中涼亭下，一瞬便迷了傅涼城的眼。
還好……還好她在他身邊，還好。
感覺到身後的目光，慕相思回眸便對上了那一雙眼眸……
相視一笑，過往那些苦難，煙消雲散。
“你也在這兒。”慕相思輕笑著。
傅涼城微微勾唇，“嗯，我在。”
入夜前，莊家派人送來了許諾的十萬大洋，傅涼城一概收下，甚至沒個謝字。
入夜後，莊家便收到了消息，莊秋水半死不活的被送去了城外的尼姑庵，說是有傅涼城的人看守著，終身便要在尼姑庵做個尼姑贖罪。
“還有性命在，便是好事……”莊少爺歎著氣，對於莊秋水，他無能為力。
身邊莊家幾個長輩皆是歎著氣，如今莊家可謂是動搖了根基，隻求老爺能平安歸來重振這莊家啊……
然午夜裏，一個噩耗便從尼姑庵傳回了源城，收到消息傅涼城臉色極為難看。
“她倒是有種，竟自縊！”
玄武也不曾想到，夜裏剛送去尼姑庵，莊秋水便趁機上吊自殺，發現的時候已然是斷了氣。
“三爺，那屍身……”
“送去莊家。”傅涼城道。
“是。”
轉身回到屋中，傅涼城見慕相思起了身，便給她倒了杯水。
“她竟就這般死了。”慕相思神色有些呆滯，這個世道的人命果真如那草芥一般。
將手中的水遞了過去，傅涼城坐到了慕相思身畔，輕輕將她摟在了懷中，“她死不足惜。”
慕相思豈會不知莊秋水死不足惜，“是我想太多……可如此一來，莊家那邊……”
“莊家如今根基不穩，他們不會拿整個家族來冒險，況且莊家還能在源城立足幾時，猶未可知。”他心再大也不可能任由猛虎在枕邊安睡，莊家遲早是要攆出去的。
喝了口水平複心底那些紛亂，慕相思靠在了傅涼城肩頭，“如今牡丹姐也平安回了，趙春玲也在趙家，帥府之中沒有那麽隱患，我也能安心了，待這件事處理完，我想回源城。”
王龍是否還安好，慕相思很是擔憂。
“好，待處理完這些事，我陪你一起去。”
夜深了，整個源城被夜色籠罩其中，天邊那輪彎月時不時從雲層中露出頭來……
遠在四九城中，立在月下的男人搖著頭，心底惋惜。
“就這般香消玉殞……莊秋水啊莊秋水，我早說過傅涼城是毒藥，誰沾染誰就得搭上性命了，你偏生不聽，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