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理由……慕相思心底竟莫名的暖了,這個男人一貫看重他的權勢和南江的穩定,竟也學起了英雄柔情,唇角不經微微揚起,“若是南江的百姓知曉他們的大帥是這般想法,隻怕我又得多個名號……紅顏禍水。”

傅涼城卻是不以為然,“有我在,誰敢胡亂妄言。”

“他們自是不會明著說。”說著,慕相思抬步往前,朝著曾經住過的地方而去。

臨水小榭裏一切還是那般,許多往事又浮上心頭,慕相思走到往日最愛停留的窗邊,抬眸望去,一如曾經她做籠中鳥時候的模樣。

“物是人非,當年我站在這裏一心擔憂我爹爹,如今……他早已是一碰黃土。”眼底不禁多了一絲冷色,慕相思收起思緒回了頭,“這麽多年可有查到何明豔身在何處?”潛伏在慕府那麽多年,最後還狠心將他爹推向死路,這個女人,無論如何她都要當著麵問問他,十幾年的攜手同行真的比不上她那些所謂的任務嗎!

“自從四年前她暴露逃離,便再無蹤跡。”說到此處,傅涼城心底也甚是惱火,那個血蠍行事周密狠辣,根本不會留下活口或線索讓人順藤摸瓜,麵對這樣的對手,傅涼城也隻得耐著性子,慢慢與他們周旋。

“看來隻有查清楚那個血蠍,才能再見到那個女人了……”慕相思心有憤懣,為何這個血蠍抓著他們慕家不放?她的哥哥,她的爹爹還有四姨娘皆是死於他們之手!

感覺眼前的女人麵色不佳,傅涼城緩步上前輕輕將她擁進了懷中,“別太多憂心,你好生陪著景行,那些事交給我。”

慕相思閉上眼眸,耳畔是傅涼城強有力的心跳聲,心底的紛亂竟莫名的平靜了些許。

慕府的仇她不敢忘,可她也不能再放下景行,惟願這一切早日結束,她能過上一心期盼的平靜日子。

入夜,源城街頭燈火通明,此刻正是春和班最為熱鬧的時刻。

戲台之上正演一出武鬆打虎,後台中正畫著妝的男人聽著身邊女人的話,不禁微微蹙眉,“好不易從泥潭中爬了出去,她竟又回了?”

茉莉頗為不屑的勾起了唇,“當年若非先生大度放她一馬,她早就去見了死去的父兄,這個女人如今還敢回來,當真是不識時務。”

“閉嘴。”宮禾無情打斷身邊女子的話,這幾年茉莉跟著他越發的放肆,真以為在他身邊的時日久了便能這般口無遮攔?“這幾年傅涼城花了一些心思去尋慕相思,如今慕相思已經回了南江,隻怕接下來傅涼城便會收攏心思著重來查血蠍的蹤跡,往後行事要更加小心才是。”

茉莉雖被訓斥,可對於眼前男人的恭敬決不允許她心生不滿,“先生放心,傅涼城沒心思全力來對付我們,如今魏威盤踞四九城,傅涼城那位殘廢的夫人亦是知曉當年害她之人,帥府內可不算平靜。”

聞言,宮禾拿起了帶著油彩的筆繼續畫著妝,“即便趙春玲與莊秋水掙得你死我活,傅涼城也不會在意,至於魏威……他近日似乎與北二省那位少帥走得頗近,去查清楚,為何。”

若是北二省也攪和進南江這盤棋,那他便求之不得,越是亂越是合他心意,如今他的民族勢如破竹勝利所望,讓他家鄉的櫻花開遍這片土地……指日可待。

“是,我這便差人去查清楚,那麽先生,關於慕相思……”

茉莉話還未說完,宮禾便開了口,“慕相思是最後的籌碼,暫且別打她主意。”

最後的籌碼?茉莉心裏卻不以為然,先生一貫殺伐果斷可唯獨放過了慕相思,這分明是埋下了隱患,當初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先生對那個女人動了情,可時隔多年她也沒瞧出個所以然……

但先生有意放過那個女人,這一定是沒錯的!

“先生是茉莉最為敬佩的人,更是民族的勇士,希望先生能恪守本心……”

啪!

宮禾麵色陰沉,手中的筆狠狠落在了桌邊,筆尖的油彩飛濺而起,化作了一滴滴如血的花。

茉莉隻感覺背脊發涼,她深知眼前的男人便是那煉獄的魔鬼,可她竟還這般不知輕重的說話,她是在找死!

“你父親再三請求我才準許你來了南江,我可不願哪日送給你父親的,是你的骨灰。”

冰冷的聲音落在茉莉心尖,猶如一把冰冷的刀落在了她的脖頸,生與死,僅僅是眼前男人的一念之差,茉莉垂下頭,眉頭緊蹙著,麵對外麵那些血雨腥風她從不曾畏懼,可眼前這個男人……她害怕他。

“對不起先生,是茉莉逾越了。”

“慕如雲的事便是一個教訓,時隔多年,你大概是忘了當初受到的懲罰。”言罷,宮禾起了身,緩緩取下一旁的戲服開始穿戴,“大崎家可容得下接連失利的女兒?”

茉莉微微一怔,雙拳不禁握成了拳頭,她是大崎家的長女,可偏偏她也是父親的一個小妾所生,而她之下還有正室所出的弟弟對她虎視眈眈,若不能為大崎家帶去榮光,她與母親皆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見茉莉不言語,宮禾竟勾起了唇,“知曉我為何答應你父親讓你來此?”

茉莉搖了搖頭,“不知,在情報科中我並非是最為出彩的學生。”

戲服已經穿好,宮禾微揚起頭,他要唱的是一出霸王別姬,而他演的便是為了所愛自刎的別姬,大抵是因為如此,他的目光中多了一絲哀怨。

“因為你與我一出生便注定低人一等,你是長女卻永遠無法得到家主的位置,我更是那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腦中浮現出曾經那些畫麵……

他的母親是在櫻花盛開之地最為普通的民婦,而普通的民婦卻在櫻花紛飛之時邂逅了他們民族最有權勢的男人,那個男人如太陽一般耀眼奪目,但終究也隻是留給了民婦短短數日的回憶。

可偏偏卻有了他……

有了他,他母親竟也生出了別樣的心思,她憑借著自己出眾的美貌瞞天過海嫁給了貴族做妾,她自幼要他做最出色的人,直到他五歲那年身份被他母親親手揭開……他有著最尊貴的血統,卻也成了最為低賤的人。

若非他自幼聰慧,貴族想借由他攀附權勢,如今隻怕早已不知死在了哪個角落。

收起思緒,宮禾緩步朝著前台而去,“別死了,沒有人會為我們落淚。”

茉莉呆呆的立在原地,心口處竟格外沉重,他們自幼受到的訓練便是冷情絕愛,可為何……她還是期盼得到父親和家族的認可?期盼自己的母親能露出幸福的笑容?

那麽先生呢?這個民族情報科裏最為傳奇的人物,是否內心也還有著一絲柔軟?

還有關於先生是皇室之子的傳言……竟是真的?

她是長女卻注定不如自己的弟弟,而先生更是注定一生都要活在暗處,老天從來都是這般不公平!

深深呼吸,茉莉麵色陰沉大步出了後台,先生說的沒錯,他們隻有活著才有價值,死了不會有任何人會為他們感到悲傷……活著完成任務,活著才有榮光。

走出春和班,看著燈火通明的街巷,茉莉眼底的冷色更深。

“知會莊秋水,就說趙春玲已知曉當年墜崖事件的始末,讓她好生應付。”

一旁的男人微微頷首,而後快速消失在了街頭。

她不信傅涼城對於家中內鬥一點不在乎,若真不在乎,她還能將慕相思也卷進去,最好是讓那個女人死在莊秋水手中,這樣先生便也就不會犯錯,他們便能好生活著完成任務,榮耀歸國。

夜已深,帥府一處院落尤為清靜。

院落一處屋子裏還亮著燈,披著外衣的女人來回走動著,麵色很是不好。

一旁丫鬟青梅到了一杯茶送了上去,“小姐,你不用如此憂心傷神。”

莊秋水沒心思喝茶,若非外麵送來消息,她還不知趙春玲竟早已知曉當年之事,可她這麽多年不曾對她出手,卻又是為何?

“青梅,你說她為何這麽多年不曾揭穿?還與我虛與委蛇?”

青梅也是想不明白,這些年趙夫人表麵上可不曾有什麽不滿的表現,“莫非是趙夫人知曉與小姐你為敵不是明智之舉……”

“不可能。”莊秋水頓住了腳步,腦中有了不好的念頭,“她隱忍這麽久必定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不是不動手,而是在捉摸如何讓我生不如死……”

沒錯,莊秋水眉頭緊蹙著,若是她必定是這樣的心思,那麽趙春玲定然也八九不離十!

“留不得……”眸子一沉,莊秋水眼底已經有了一絲殺意,“那個女人留不得。”

若是一切被揭穿,那麽傅涼城定然容不得她,她好不易才留下,怎麽能被一個殘廢給攪黃了?

“小姐想如何做?”

莊秋水轉過身,唇角不經多了一絲冷笑,“所有人都覺得趙春玲與慕相思水火難容,如今慕相思回了,水和火……必定要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