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涼城沒有猶豫,在孩子與慕相思之間他從不曾猶豫,保住慕相思……比什麽都重要。
已不是第一次見傅涼城對這位慕夫人用情至深,要知道這是他第一個孩子,若能順利降生坊間那些傳言自然不攻自破,可傅涼城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大人……他身為大夫很是欣慰。
“三爺放心,我定當盡力讓夫人和府中孩子皆平安無事!”
傅涼城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該說些什麽,更害怕再多說一句便會暴露他心底那些恐懼和慌亂。
他一心想要給自己在意的女人一個穩定安寧,可偏偏也是他破了她的城,毀了她的家……慕相思心中對他有怨,更是鄙夷他不折手斷,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固執的想要將她圈住,是他自私,可男女之情原本就自私。
換不走到床邊,傅涼城握著慕相思的手,開口的聲音格外溫柔,“不會有事的,不管是你還是我們的孩子……不會有事的。”
睡夢中,慕相思隻覺得周圍越發黑暗冰冷,然耳畔隱隱傳來的聲音卻好似一束光,雖然在這黑暗之中猶如螢火,可就是因為有了這螢火之光,她終於放下了心底的惶恐不安。
黑暗之後還有黎明,她要耐心的等待,出口會與黎明一同到來……
帥府前院很是熱鬧,而後院卻與之完全相反,氣氛壓抑又低迷。
午夜時分,傅涼城院落之中沒有誰有睡意,此刻魏青龍已經忙完魏清清的婚事也在此等候消息,傅白霜平日裏性子清冷可此刻也紅了眼眶。
“無須擔心,大夫說隻要相思轉醒,孩子和她都不會有事。”魏青龍安危著身旁的傅白霜。
傅白霜抬眸看了一眼天,這已經是午夜了,大半宿過去慕相思卻不見轉醒,若再拖下去她腹中的孩子隻怕真的保不住了,“我吃齋念佛這麽些年,自認為也不曾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這是我第一個孫兒,老天怎麽忍心……”
魏青龍歎了口氣,想伸手拍拍傅白霜的被以示安慰,然手最終還是沒有抬起,他說過絕不會勉強傅白霜,若她不願他便隻做她的大哥。
“莫要擔心,相信城兒和相思吉人自有天相。”
臨水小榭裏,深秋夜的風帶著涼意吹進房中,這屋子裏熏香的味道早已散盡,大夫也已經施了兩次針,隻是因為慕相思沉睡不醒湯藥難以下喉,雖有傅涼城以口度之,卻也實在沒有咽下去幾許……
門口處玄夢著急得緊,“那熏香到底怎麽了?那可是趙春玲屋裏送來的,她這是打算要少夫人腹中孩子的性命?”
玄武已經差人查了清楚,可是這件事並非表麵上那麽簡單,“熏香是上好的熏香,可熏香中被人混入了大量有安神作用的東西,慕夫人懷著身孕本容易疲倦犯困,這香能讓慕夫人一睡不起,而腹中孩子也會因為母體缺氧胎死腹中……此計甚毒。”
玄夢咬著牙雙拳緊握著,敢來這一出毒計,這些個女人真是喪心病狂!
“那丫頭招了嗎?可是趙春玲讓她做的這些?”若真是如此,三爺這一次鐵定不能放過那個惡毒的女人!
“那丫頭一口咬定她不知情,隻是幫趙夫人送了熏香來,還有趙夫人中毒之事她也全然不知。”
“她說不知便不知?拖去打啊,一個軟骨頭的丫鬟能有多硬的骨頭,一痛便什麽都說出來了!”
以往玄夢最不屑的就是用刑,如今還是對一個丫鬟她竟也忍心了,沒法子,沒什麽比慕相思和府中孩子重要了,三爺將慕相思與腹中孩子的安危托付與她,如今出了這種事她真是沒有顏麵再見三爺!
見玄夢如此,玄武微微蹙眉,在他們幾人中玄夢是最格格不入的人,她性子灑脫也沒有個規矩,可三爺對她一貫信任,如今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稍安勿躁,如今慕夫人能轉醒比什麽都重要。”
玄夢長長的呼了口氣,而後轉頭看向屋子裏,“老天保佑,夫人和府中孩子一定要平安無事……”
午夜過後慕相思依舊不減轉醒,傅涼城心裏越發亂了,他不知道若是沒有了這個孩子,他還能否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大夫也有些著急,因為慕相思的脈象越發不妙,“三爺,夫人如今還不見轉醒,我隻得試試最後的法子了。”
一聽還有法子傅涼城心間大喜,“什麽法子?”
“這法子是一個土法子,是鄉野一些農民愚昧的做法,或許能喚醒夫人但也隻怕會讓夫人病一陣子……”
傅涼城麵色一沉,若要拿慕相思的身子冒險他是絕對不會允許的,“不行,不可拿她的身體冒險。”
大夫也知曉這法子不妥,但是想要母子平安無虞隻得如此啊,“我知道三爺你擔心什麽,三爺還請放心,夫人醒來之後最多也是風寒,調理一陣子便不會有事。”
隻是風寒?傅涼城轉眸看著**沉睡的人,若是她醒著,為了孩子受些風寒之苦定也會義無反顧。
若可以,孩子與她,他都不願意放手。
“好,但切記我的話,她決不能有事。”
大夫點點頭,立即轉身去了門口讓玄夢等人配合他救治慕相思。
院落大廳裏,聽聞臨水小榭那邊不少丫鬟端著冰塊和熱水進進出出這大廳裏的人皆是錯愕,這又鬧的哪一出?
慕相思不知誰自己身處何處,隻覺得身體時冷時熱格外難受,受不得這忽冷忽熱的感覺她此刻隻想睜開眼睛,對著身旁讓她難受的人怒罵一通!
淩晨十分,大廳中眾人倦意襲來,這一宿沒睡著實難以支撐,更何況這其中大部分的人對於慕相思和她腹中孩子是死是活根本不曾真的關心。
莊秋水差人給大家送了些提神的湯水,看著傅白霜熬紅了雙眼便勸著她先回去休息,“娘,您先回去睡吧,這裏我替你守著。”
傅白霜抬眸看向大廳外搖了搖頭,“睡不著,你讓他們先去休息吧。”
莊秋水點點頭,起身與其他人說了幾句便叫他們先行回去睡,不多時偌大的大廳裏便隻剩下寥寥幾人。
臨水小榭裏,傅涼城抱著慕相思一起坐在木桶之中,不管是寒冷還是悶熱他都要與慕相思一同受著。
一旁玄武和玄夢心中驚歎,原來他們三爺並非無情,而是用情至深……
“冷……”
輕微的一句話明明落地無聲,可偏偏落在眾人耳中卻猶如巨石投進湖麵,霎時引起了滔天巨浪!
“說話了,夫人她說話了!”玄夢驚呼出聲,此刻已顧不上其他趕緊跑到木桶前,盯著木桶中的人眼底滿是歡喜。
傅涼城陰沉的臉上也多了一絲柔和,他不禁收緊了雙臂,終於感覺到了失而複得的喜悅。
大夫見慕相思有了反應叫人趕緊準備熱水,果然,不多時慕相思睜開了眼眸,然開口的第一句便是……
“你們這些瘋子,這般折騰是想弄死我嗎?”
聽到慕相思的話,眾人隻是大笑,旁人不知他們這一宿經曆了什麽,也不從曾見過傅三爺戾氣這般濃烈,然慕相思轉醒的這一刻……一切濃雲皆煙消雲散。
“大夫,快……快看看夫人如何!”玄夢趕緊招呼大夫過來診脈。
慕相思沒有理會周圍的喧鬧,隻靜靜的靠在背後男人的胸膛上,她不曾聽到他的隻言片語,但她能感覺到環在她腰間的雙手,分明在顫抖……
他在害怕。
他在歡喜。
她一睡不醒,而他受盡煎熬……
“傅涼城,你到底要我如何對你?”
每次她危險之際都是他護在身側,他救了她不止一次,原本她該感激,作為她的女人她該愛慕他,可偏偏……也是他破了她的城,毀了她的家,囚禁她的爹借以脅迫她生下孩子。
矛盾,糾結,愛與恨交織讓她身心疲憊,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看待這個男人。
傅涼城抱著她,閉上眸子埋首在她肩頭,他要的從來都不是旁的,“常伴左右,便好。”
慕相思沒有回答,多麽簡單的願望可對於他們兩個卻又多麽奢侈,他明知道她心中有恨,明知道她哥哥血仇未報,明知道若非是因為他拿捏著她爹,她不會乖乖被禁錮在這一方天地之中。
常伴左右……不但於她,更於這個世道都是奢侈。
大夫診脈之後終於鬆了口氣,“母子平安,隻是動了胎氣需要靜養,往後夫人要格外小心才是。”
慕相思點了點頭,沒有力氣在說話,她雖然沉睡但亦知曉自己平白無故遭了一劫,果然這深宅大院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她若想要安生便要多些心眼了。
大廳內的人得知了消息,也算是鬆了口氣,傅白霜與魏青龍一同回了前院,而莊秋水差人打理好了一切後才回了自己屋子。
天已經要亮了,莊秋水靠在床邊麵色有些難看,這樣都能讓慕相思逃了過去,老天爺真是不長眼!
不過也罷,這一次慕相思與趙春玲結仇是肯定了,明日還不知傅涼城會如何處置此事,但不管如何處置她都會贏,往後一旦慕相思腹中孩子有什麽三長兩短,那趙春玲必定也難逃幹係了……
“小姐,你快睡吧,累了一天了。”青梅提醒著。
莊秋水回了神,她哪裏有心思睡覺,“天亮之後記得小心給魏少道謝,還有他的人被用了刑,可別挺不住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
“我記下了。”
當清晨的太陽冉冉升起,源城便被籠罩其間,街邊吆喝的小販,早起勞作的人群,還有要去學堂的孩童……無一不說著這座城的安寧祥和。
春和班後堂小院裏,身著黑色長衫的男人立在涼亭裏,手中還把玩著些許魚食。
“如此說來她運氣不錯。”對於帥府昨天的好戲他知曉得一清二楚,魏威如今倒也開始動腦子了。
一旁的女子淺淺一笑,國色天香,“她便是運氣再好也不過是先生籠中的燕雀,先生若要她死,她定然活不了。”
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沉,宮禾轉眸看著身旁的女人,目光裏含著堅冰,“莫以為我不知道你與魏威私下有來往,你與他斡旋我沒有意見,但你要清楚,決不能對這個民族的任何人產生感情,切記……要聽話。”
女子微微錯愕,“先生生氣了?為何?”
為何?宮禾轉過眸子心底亦疑惑,旁人不過隨口提了慕相思,他的情緒為何波動?
“不該問的別問,過些時日有大人物要來源城,你需做好萬全準備。”
女子淺淺一笑,“先生放心。”
上午,慕相思發起了熱,好在溫度不算高,而傅涼城亦是染了風寒。
臨水小榭裏,慕相思裹著被子靠在床頭看著不遠處一身戎裝的男人那般挺拔威武,隻可惜那從傅涼城鼻孔中垂落下來的可疑**,著實毀了他那不可一世的氣勢。
慕相思清了清嗓子,而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傅涼城看著她不曾領會,“怎麽,可是鼻子不舒服?”
慕相思甩了一記白眼,從前怎不知這傅涼城也有這麽呆的一麵?
“你的鼻涕,擦一擦。”
屋子裏陡然陷入了沉寂,門口處玄武和玄夢相視一望,而後趕緊看向遠處假裝什麽都不曾聽見,傅涼城心口有些堵,他竟流了鼻涕卻不自知……
如此三歲孩童之舉,丟人至極!
床邊慕相思瞧著傅涼城一臉別扭,竟不知覺的笑出了聲,“怎麽,覺得丟人了?你傅三爺臉皮子堪比城牆,如今竟也知道丟人,著實不易啊。”
傅涼城轉過身麵色有些難看,讓慕相思瞧見了這丟人的一麵,往後豈不是更在她麵前抬不起頭?
“我還要去查昨天的事,你且好好休息。”言罷,傅涼城趕緊抬步出了門。
見傅涼城出來,玄武趕緊跟了過去,玄夢靠在門口不禁也勾了唇……難得啊,他們那位不懂風情的傅三爺,如今也是開了竅了。
“夫人,往日那一聲慕少帥,你當之無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