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日,城樓外敵軍終於按耐不住。

四九城城樓高大且堅固想要攻陷定然困難,慕相思親自領兵在城牆上防禦反擊。

李華負傷匆匆趕來,慕相思一見便知事情有變。

“少帥,奇襲失敗了!”今晨他便奉命繞道敵後準備擾亂敵軍後方,然上次的事情之後對方顯然有了防備,他們一行人折了不少,他還能活著回來便已是萬幸!

慕相思伸手拍了拍李華的臂膀不曾開口,而後她拿起了一旁的望遠鏡,一眼便看到了遠處馬背上的男人……

他一臉淡然,就那般立在殺氣衝天的城樓下,他什麽都沒做卻已經成了敵軍精神上最大的依仗,反觀自己……慕相思緊緊握著拳頭,心底縱有不甘卻也不得不承認,麵對傅涼城她勝算不大。

可那又如何?她斷然沒有不戰而降的道理!

“慕帥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慕相思聞聲回了頭果然看到慕如雲來了城樓,慕如雲也瞧見了頗顯狼狽的慕相思,眼底不禁多了一絲慈色。

“臭小子,難為你了。”慕如雲心底有愧,這原本應該是他的戰鬥,他心底不舍可他卻不得不讓自己兒子經受戰火洗禮,終究這四九城的未來是要靠年青一代的!

慕相思勾起了唇,依舊是往常那般漫不經心的笑,可她不知越是裝作無所謂便越是叫人心疼。

“老頭兒不在家裏待著來此作甚?這裏鬧騰得緊,可別嚇著你了。”

聽著慕相思打趣的話,慕如雲大笑著摸了摸錚亮的光頭,而後他走到城牆邊上看著城樓下滿目瘡痍笑意再也掩藏不住他的憤怒,“魏青龍……你這是草菅人命,我定然不會如你所願!”

草菅人命……慕相思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沉,她轉眸看著城樓下那些被鮮血染紅的土地,心裏是痛,是悲,更怒……外族侵略不休然他們自己的血竟然是為了殘害自己人而流,這是民族的悲哀!

許是憤怒不已,慕如雲加入了戰局,慕相思不曾多言……

直到傍晚,四九城外終於安靜下來,慕相思立在城牆上看著下麵被鮮血染紅的土地,久久不能回神。

而天邊,夕陽如血也逐漸被夜幕所籠罩。

夜已深,慕相思回到城樓下搭建的屋子裏已經沒了力氣,屋子裏桌上放著吃食均是她平日裏喜愛吃的,然此刻她明明很餓看到那些東西卻有些反胃。

嘔……嘔吐感說來便來,慕相思隻得轉身跑出屋子吐了起來。

王龍從遠處走來瞧見慕相思在那邊嘔吐不禁蹙了起眉頭,他看了一眼周圍不曾發現旁人才稍微鬆了口氣,那日陳大夫的診斷他是知曉的,四小姐隻怕是真的有了身孕……可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片刻後王龍回了神趕緊走上前扶著慕相思,“今夜少爺便好生休息,巡視警戒的事情就交給我。”

慕相思一天都未曾吃上幾口東西,此刻也吐不出穢物,隻是那種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讓她頗為惱火,緩過勁後直起身子,慕相思看了看四周沒有人這才開了口,“過會兒讓陳大夫給我熬點藥,若敵軍有異動一定記得第一時間匯報,對了……你讓李華來一趟。”

今日敵我雙方都消耗不少,白日裏奇襲失敗了,那麽如今人疲馬乏她不信傅涼城那方不會放鬆片刻!

“是,我這就去。”言罷,王龍轉了身快步離去。

不多時陳大夫便端著湯藥來了,慕相思有些錯愕畢竟才這麽一會功夫,接過藥慕相思嚐了一口連溫度都剛剛好,這難不成是早就給她備好的?

陳大夫見慕相思麵色不佳,心底頗為擔憂,“少帥,切記要珍重。”

苦澀的湯藥讓慕相思再度有些反胃,然她強忍了下來,“我沒事。”

陳大夫心底歎氣,他自知如今四九城危機,自己一個小老兒除了幫著看病也幫不上別的忙,這個世道啊……何時才能給百姓一個太平日子?

不遠處李華匆匆走來,慕相思一見便將碗遞給了陳大夫,“今日營中不少士兵負傷,辛苦陳大夫了。”

陳大夫接了碗,“比起少帥和殺敵的士兵們老朽這點辛苦不算什麽,少帥還有軍務老朽便不打擾了。”說著,陳大夫抓了身便朝著遠去而去。

李華白日裏受了傷,但此刻卻是鬥誌昂揚,“少帥,你喚我?”

慕相思點點頭而後起身拍了拍李華的臂膀,“傷如何?”

“無礙,隻要少帥一句話,我還能去奇襲敵營!”

看著李華那模樣,慕相思勾起了唇,四九城萬眾一心沒有道理會打不贏這場仗,“好,不虧是本少帥看重的人,今夜本少帥的確還有任務想要交給你……”

一番商討之後慕相思目送李華離開,許久之後慕相思抬眸看了看天空,這個時辰人的困意正濃,這一夜,她要傅涼城那方不得安生。

午夜,城外傅涼城大營中出現了一些騷亂,然值夜的士兵跟著東南西北的跑就是尋不到賊人。

無奈之下士兵隻好前來匯報傅涼城,“三爺,可需要加派人手?”

傅涼城走出營帳,抬眸看了看夜色,片刻之後蹙起了眉頭,“敵軍來襲,全軍戒備,斷不可被敵軍擾亂了大營!”

士兵一聽微微一怔,“傅三爺,屬下觀察對方應該隻是小隊……”

傅涼城眸子一沉,“輕敵乃是大忌,還是說你想違抗軍令?”

“小的不敢!”

“不敢便執行。”

“是!”

看著那士兵匆匆離去,不多時原本還算安靜的大營火光通明,士兵們皆是強行打起精神戒備著,而傅涼城麵色如常的回了營帳中……如今這般可是那個女人想要的效果?

次日。

趙老四原本想乘勝追擊不給四九城內的人喘息之機,然看到營中這些士兵個個無精打采,這才聽聞昨夜傅涼城竟讓這些人熬了一夜警戒敵方奇襲!

嘭!一巴掌拍在桌上,趙老四氣得腦仁疼,“那個傅涼城……那個傅涼城他是不是打仗打傻了!”大戰結束不讓士兵們養足精神,竟然全軍去戒備那勞什子襲擊?

不對……趙老四眼底閃過一絲冷色,從頭到尾這個傅涼城便沒有拿下四九城的心思,什麽戒備襲擊分明是串通慕家那小子在放水!

思及此,趙老四俯身在身邊副官耳邊低語了幾句,不多時那名副官便裝作了一個普通士兵悄悄出了大營。

四九城城樓上,慕相思今日麵色依舊不佳,不過見傅涼城那方沒有動靜,心底倒是略微鬆了口氣。

城樓下,一個人小心翼翼的來到陳大夫所在的屋子,此刻屋子裏沒有人而爐子上還熬著給慕相思的湯藥,那人瞧著一旁還有些許沒有熬完的配藥便順手揣進了兜裏……

這幾日他瞧著慕少帥總是喝藥,這件事他得匯報給三爺才行。

屋子裏隱約有腳步聲傳來,玄武趕緊從一旁窗戶離去。

回到屋子裏,陳大夫隨手便想去拿藥卻發現桌上哪裏有什麽藥,不免有些疑惑,“明明還有些配好的藥……莫不是已經放進去熬製了?”無奈的搖了搖頭,陳大夫感歎著,“老了啊,瞧這記性……”

玄武帶著藥從一處秘密之地出了四九城,而後一刻不敢耽擱的回了大營之中。

這一日還算是平靜,因為士兵疲乏傅涼城下令休整兩日,快入夜的時候傅涼城才喚來了隨軍的大夫,讓他辨認玄武帶回來的藥物。

大夫瞧了瞧便是微微一笑,“三爺,這服藥沒什麽不妥,是一副好藥。”

好藥?一旁玄武微微蹙眉,這幾日慕少帥明明麵色不佳,真個人都清瘦了,怎麽這還能是一副好藥呢?“大夫再仔細瞧瞧,用這藥的人明明麵色不佳,一看便是身子有恙。”

傅涼城不曾開口,然心底也有疑惑,這藥如何還能有好藥?

大夫笑出了聲,“食欲不振惡心反胃,這看上去麵色不佳也屬正常。”

一聽食欲不正惡心反胃,傅涼城心裏倒是有些急了,那個女人莫不是把自己的身子都累垮了?“大夫,這到底是治什麽病的藥?”

大夫擺擺手,“不治病,這乃至是一副……安胎藥。”

微微一怔,傅涼城垂眸盯著桌上的東西,一度懷疑自己是否是聽錯了,“你說這是什麽藥?”

“安胎藥。”

安胎藥……

傅涼城心尖一顫,那個女人竟然在喝安胎藥,她……有身孕了?!

一旁玄武先是一愣,接著忍不住笑出了聲,“大夫你可莫要亂說,這藥可是開給一個男人的,一個男人喝什麽安胎藥?”

可大夫卻是笑著搖搖頭,他行醫多年不可能認錯這副藥,至於是誰在用他便不知了,“這服藥我定然不會認錯,至於是給誰的,我便不曉得了,不知三爺可還有什麽吩咐?”

傅涼城不曾回神,腦子裏全是慕相思有了身孕這樣的念頭……

玄武一瞧便揮了揮手,“沒有別的事了,我送大夫你出去。”

玄武送大夫離開,偌大的營帳中便隻剩下傅涼城一人,他看著桌上的藥久久沒有回神。

夜幕緩緩降臨,玄武立在營中許久了,瞧著傅涼城一直發呆不禁有些擔憂,“三爺,這藥定然不是慕少帥用的,想來是我拿錯了……”可他觀察了好幾日,不可能拿錯,他親眼所見那個大夫將那藥罐子裏的藥給了慕少帥。

可這是安胎藥,慕少帥怎麽會喝安胎藥呢?

心底有矛盾又糾結,是他拿錯了?還是那個大夫是個庸醫胡亂開藥?還有他們三爺一聽慕少帥喝的是安胎藥,竟成了這般模樣,難不成當真是鍾情於一個男子?

“準備進城。”沉默了許久許久的傅涼城終是回了神,他必須親自進城去慕相思那邊確認一番,那個女人若是敢拿他們的孩兒開玩笑,他定然要好生修理她!

玄武愣了愣又趕緊點點頭,“哦……”

夜色中兩道身影從大營中快速朝著四九城那方而去,天空中月明星稀,蟲鳴聲已不似往昔,這個仲夏……就快要過去了。

城樓下,慕相思靠在浴桶中,難得將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一雙手不自覺的落在自己的腹部,慕相思又忍不住蹙起了眉頭,若不是哥哥慘死,若不是要扮作慕君,若不是生於這亂世……她此刻應該是期盼著孩兒降生的女子吧?

閉上眼眸,心口處隱隱作痛,她終究是要對不住這個孩子。

屋子外一道黑影閃身而入,進了屋子裏他瞧了瞧四周,此地除了必要的擺設便沒了其他,看上去有些簡陋。

浴桶中慕相思聽到了些許聲響,猛地睜開了眼眸,接著昏暗的燭光她瞧見屏風外立著一道身影,心不禁戒備了起來,是誰敢夜闖她的房間?

悄無聲息的拿起一旁的裏衣套在身上,慕相思此刻很慶幸她這邊不曾點燃蠟燭,不然此刻她的動作隻怕會完全暴露在賊人麵前。

可她不知,即便沒有燭光她的動作也全數落在了外麵之人的眼中。

看著她穿好了衣裳,看著她走出屏風想要伺機而動,屋子裏的人幹脆坐在了桌邊到了一杯茶,嚐了一口才發現這不是茶而是白開水……連茶都不喝了,所以這個女人當真是有了身孕?

慕相思立在不遠處,“誰?”

不緊不慢的喝完杯子裏的白水,傅涼城緩緩轉過身,昏暗的燭光落在他的麵頰給他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霎時迷了慕相思的眼眸。

從她知曉自己有了身孕開始,她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自己不能留下這個孩子,她與傅涼城的一切都是個錯誤,她與他終究是不死不休的對頭……

可見到他的這一刻,慕相思心裏竟然有了千萬般的委屈。

“你來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