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驚呆了,不止是顧菀真可以背出一篇心經,也不止是她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字跡流暢,一字不差的寫下這麽多字!

還有,在那張宣紙上,竟然出現了三種筆體!

一種,是一排排工整的絹花小楷,字跡娟秀,很有閨閣小姐風範。

一種,是如那經文上的字,筆走遊龍,別具一格。

還有一種,力透紙背,暗藏乾坤,透露出一種孤傲堅毅,半點不像是一個養在蜜罐子裏,不知饑寒困苦的大家小姐所寫!

都說,人如其字,一個人的字,可以模仿,可以變化,就像顧菀真的前兩種字,寫的極好,但所有人稱讚的時候,也隻會說,她小小年紀,竟能寫出這樣一手好字,實在不易。

最後一種不同,那字裏,帶了書寫之人的靈魂,可以說,是神形兼備!

為什麽顧菀真會寫出這樣的字?

衛離高遠的目光落在顧菀真身上,清幽的眼中有一抹常人無法察覺的探究。

對書法有些研究的人,也看出了這一點,不過他們想起顧菀真先前備受各家恥笑,還被退了婚的事,也就自然而言的把原因歸在了這裏。

薛元紹的想法也是如此,驚豔過後,眼底深處,是深深的愧疚。

景堯看著顧菀真,抿著嘴不知在想什麽。

隻有顧菀真知道,這都是又因為,在21世紀時,她作為孤兒沒有家人,小時候沒有錢吃飯,隻能依靠自己的手腳去賺。

那個時候她還沒有成年,大部分地方不準使用童工,她便隻能屢屢吃閉門羹,後來,有一個好心的阿姨收留了她,讓她在少兒書法班幫忙,管吃管住。

這種機會對她來說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她在那裏努力幹活,從不喊苦喊累,書法班的老師心疼她,見她好學,便特準她也跟著聽課,教她識字,這才學了一筆好字。

她的經曆,讓她早早就領悟到,想要活的輕鬆,就需要不斷努力,用勤奮打動別人,同時,她也學會了揣摩人心,謀得眾人的喜愛。

所以她打小就會,在不同的人麵前,依照對方的喜好表現不同的自己。

這就像是一種,為了生存,必不可少的天賦。

在很多人眼裏,顧菀真身為孤兒,性格卻是很好,開朗熱情,嬌憨單純,做事認真,明媚的就像是每天剛升起的太陽。

隻有她自己知道,即便她也真心的感謝那些幫助她的人,像她們待自己真心那樣待那些人好,但是她的心,大部分時候,都處在一個人的冰冷孤寂裏。

那從小到大吃到的苦,讓她很難真正放鬆自己,開心起來。

這種深入骨髓的性格,延續到這個世界,她能很快適應這裏,以極快的速度掌握永襄侯府的局麵,在雲閑山莊博得老太君的好感,都是依賴這一點。

這張可以隨著時間地點變換的假麵,似乎已經長到了她的臉上,讓她在偶爾間,也會誤以為自己是表麵上的那樣。

顧菀真回憶起過去,心情有一瞬的低落,然後便不動聲色的把情緒收好,就像過去那樣,做的滴水不漏。

她沒有發覺,這一次,她這刹那間的破綻,沒有逃過那雙淡然如水的眼睛。

顧菀真渾然不知,對在場的賓客笑了笑道:“各位的疑心,可以消了吧?”

顧菀真親手寫的字,眾人都是親眼所見,現下被這麽一問,都是心服口服。這會兒再一想,方才她們那般為難這個少女,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往後,誰也不會再懷疑你了。”景老夫人第一個開口笑道,對顧老夫人點了點頭。

事情真相大白,所有人看向顧菀真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明沁縣主的臉上不掩嫉恨,嫉妒的怒火幾乎要將她吞噬!

淳郡王妃感覺到自家女兒越來越不平穩的呼吸,一個銳利的眼神看過去,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這是離王殿下麵前,她絕對不能讓明沁在做出什麽糊塗事!

明沁縣主卻是在看到淳郡王妃的目光後,愈發委屈起來。

為什麽,現在一個兩個,都覺得顧菀真好?就連她的親生母親也不向著自己了?

她不服,她不服!

隻是,內心再怎麽波濤洶湧,明沁縣主也不敢在此刻做什麽,剛剛離王眼神裏那種壓迫感,幾乎刻在了她腦子裏,讓她一想起來,就不寒而栗。

都是這個賤人惹得!

明沁縣主眼底閃過一抹恨意,又把那恨意死死壓了下去。

顧菀真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老太君看著仍舊跪在地上的淳郡王妃母女,有些為難得道:“殿下……”

她的話隻說到這裏,那往地上瞧去的視線,已經說明了一切。

今日畢竟是老太君的七十大壽,衛離自然不會輕易破壞壽宴上本該融洽的氛圍。

仍舊是淡淡的笑,就像是才發現地上跪了人一般,“郡王妃,起來吧。”

淳郡王妃如蒙大赦,連忙謝恩,強行拉著明沁縣主坐了回去。

這一個插曲過去,其他還未獻禮的賓客,便繼續祝壽。

隻是,再沒有哪樣壽禮,可以像顧菀真的佛經一樣,引起什麽轟動。

等所有人都向老太君祝過壽,壽宴就正式開始了。

美酒佳肴,比昨晚的還要豐盛,此時是白天,花廳修建時,就考慮到宴請的用途,整個大廳,主要靠十幾根柱子稱重,四角的木柱之間,都是可以打開的雕花木門。

眾賓客入座的時候,四邊的門就是打開的,卻沒有想到,壽宴上的歌舞,是在花廳外麵表演。

花廳外有許多花花草草,再往遠處又有流水,假山的景致,數十貌美的舞姬隨著樂曲翩然起舞,實在是美不勝收。

一貫以來,歌舞都是在宴會中央,亦或是戲台上表演的,賓客們極少見到這樣的場景,都認真的觀賞起來。

顧菀真隻顧著低頭吃飯。

因為她時常感覺,那謫仙一般的人若有若無的往她這裏瞧,那目光縹緲淡然,但偏給她一種一舉一動都被人盡收眼底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