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喝了這杯酒,又讓一旁的婢子給她滿上,“這第二杯,是為了感謝諸位,我寧國公府人丁凋零,已經遠離朝局多年,老身沒有想到,這麽多年過去,諸位還惦記著我們孤兒寡母,老身在此謝過了!”

老太君這話,眾人聽來不免都有些感慨。

這些年來,老太君一個人執掌寧國公府,將寧國公撫育成人,其中的艱辛,任誰也可以想見。

顧菀真也很佩服這位老太君,不光是為了她這一生的勞苦,更是為了老太君這樣的高齡,還在為溫京墨籌謀,委實是寧國公府最大的功臣。

老太君這一場壽宴,並非隻是為了慶賀她七十大壽。

最主要的,是為溫京墨入朝為官的前程鋪路,寧國公府之所以這些年一直遠離朝局中心,是因為溫京墨還未成年,不到入仕的年齡,如今溫京墨已過十八,眼看著就要涉足朝政,老太君自然就要借著這次機會與各家走動起來。

隻是這麽多年,人心易變,二十年前與寧國公府走得近的人家,有些早已疏於往來,老太君便想出了在雲閑山莊舉辦壽宴的法子,檢驗各家對寧國公府的態度。

那些重視這場壽宴的,不惜耗費幾日特意來參加的,溫京墨便可以與其多加走動,那些送了禮不露麵的,就說明並沒有跟寧國公府刻意交好的意思,也省的溫京墨費力拉攏。

在場的賓客都是權力場摸爬滾打起來的,對老太君的這層用意皆是了然。

包括顧老夫人,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她才隻帶了顧菀真一個人赴宴,瞧著既是頗為重視,又不是那麽重視,這樣的模棱兩可,是因為永襄侯府抱得是中立觀望的態度。

幾杯酒下肚,老太君便請所有人落座。

這便代表宴席開始了,立刻有幾隊婢子魚貫而入,將已經做好的菜肴羹湯送了進來。

另有幾個舞姬步入花廳,隨著絲竹聲曼妙舞蹈。

顧菀真瞧著被杯子裏的茶水,想了想,示意連翹上前。

“小姐?”連翹有些疑惑的湊近。

顧菀真其實覺得連翹有些膽小,不怎麽放心她去做這事,可是妥帖的半夏,負責看著靈芝那邊,顧菀真也沒有別的選擇。

她小聲在連翹耳邊吩咐了幾句,連翹遲疑了一瞬,便下去了,不一會兒,拿了個一模一樣的茶杯回來。

顧菀真趁景堯那邊沒有留意,將兩個茶杯調了個個。

待連翹離開,顧菀真不動聲色的瞥了景堯一眼,微微的勾了勾唇。

後麵再上的飯菜,顧菀真都有些防備,一樣一樣檢查過,好在再沒有什麽問題。

寧國公府的菜肴做得都很可口,顧菀真也就安心的吃了起來。

隨著宴席推進,漸漸的,氣氛轉為鬆快,眾人也不複一開始那般拘謹,不時相互走動,敬酒交談。

薛元紹始終悄眼關注著顧菀真這邊,隻是顧菀真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向他。

薛元紹皺了皺眉,往日顧菀真哪次不是盯著他不放,現在態度轉變的這樣徹底,實在讓他很不習慣……

看來,他是真的傷到這個女子了。

這麽想著,薛元紹的心裏愈發感到愧疚。

溫京墨留意著花廳中的每一個人,很快就留意到薛元紹的視線一直有意無意的看向某個方向。

溫京墨微微抬眼,便看到正在小口喝著藕粉桃膠桂花羹的顧菀真,永襄侯府與嘉定侯府在婚約上頭的糾纏,溫京墨早有耳聞,瞧見是她,就將目光淡淡移開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廝快步走了進來。

“怎麽?”溫京墨見那小廝有話想說,起身走到花廳一角。

“國公爺,方才膳房的丫鬟說,她們瞧見……”小廝壓低聲音稟報道。

溫京墨愣了愣,揮手示意小廝退下,那雙清冷的眼,冷冷的在顧菀真臉上掠過,眼底隱有暗流湧動。

顧菀真感覺到這道銳利的視線,對視回去,卻見那個方向隻有溫京墨一人,隻是他此刻並沒有朝她看來,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麽。

難道方才是溫京墨看她?

顧菀真撓了撓臉,回想了一下,確認原身跟溫京墨從來沒有見過,就是穿越後的她,今晚也是第一次見到他。

她自問自己到目前為止,沒有做過什麽引人注目的事,這副樣貌吸引了溫京墨就更不可能了。

難道是她想多了?

顧菀真撇了撇嘴,低下頭繼續吃東西。

溫京墨好是好,隻是原女主的追求者,就算是個男二,顧菀真也萬不敢打他的主意,畢竟搶男人是最破壞革命友情的,她跟顧珞冉好不容易才達成合作意向,她可不是見色忘義的人。

“喲,這道豆腐可真好吃。”一旁,工部侍郎的夫人笑著誇讚道。

另一個婦人也笑著點頭,“是啊,吃起來有股豆香味,口感細膩鮮嫩,很有彈性呢。”

顧菀真循聲看過去,是婢子新呈上來的一道菜,此刻隻有一半賓客桌子上有,另一半賓客被她們說的都好奇了起來。

景老夫人笑了笑道:“是嗎,那可要等著嚐嚐了。”

顧菀真也伸直了脖子等著,那些婢子的動作還算麻利,不消片刻,顧菀真的桌上也有了一碟。

那豆腐綿軟,婢子們這麽端著上來東搖西晃也不見垮,放在桌上也不很端正,顧菀真嚐了一口,細嫩鮮美,回味起來豆香四溢,不禁脫口而出,“河舒豆腐?”

四周的人都朝顧菀真看了過來,她的聲音不大,但是不知怎麽,就連上座的老太君都聽到了,笑著點點頭,“正是河舒豆腐。”

顧菀真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說錯,不然臉就丟大了。

其實這也是她運氣好,這道河舒豆腐居然跟21世紀的時候用得是同一個名字,讓人瞧著,倒是會誤以為她見識廣博。

這不,顧老夫人就對她滿意的點了點頭,顧菀真看在眼裏,內心很方。

顧菀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不隨便說話了,她今晚隻想低調做人。

過了一陣兒,餘光裏,景堯捂著肚子站了起來,急匆匆的往外走。

景夫人孟氏留意到那邊的動靜,眉間微皺,趕忙招來貼身丫鬟,擔憂的道:“你快去瞧瞧,二少爺怎麽了?”